一三七 敲大户(中)(2 / 2)
“哦,你想到了些什么?”
张申岳终于显出几分感兴趣的样子。
“袁崇焕今年年初地时候就下狱了,但一直拖到八月份才杀,崇祯杀他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中了什么反间计。 ”
“这不正好说明他的罪行比较确凿么?”
“可奇怪的是,李教授告诉过我:在1644年,崇祯刚刚在北京上吊,南京弘光帝才继位的时候,在他的登基诏书中就为袁崇焕平反了;又于第二年进行公开祭祀,重新举行葬礼;后来永历皇帝又给他上了溢号……居然和熊廷弼的一样,可见即使明王朝本身,也觉得崇祯是杀错了。 ”
张申岳哈哈一笑:
“我们现在不就是身处这个年代么,何必非要听老李上历史课,直接去找个人问问不就行了。 ”
“我尝试过了,但在这里打听不到。 ”庞雨苦笑,“海南岛毕竟太偏远了一些,如果以后有机会踏上中原土地,倒是可以问问……不过,老张,我个人觉得,崇祯杀袁崇换,其实和今晚咱们杀那个王大户的理由一样。 并不在于他犯了什么罪,而是形势使然,非杀不可。 ”
“嗯?怎么说?”
“从后来京城百姓的反应来看,袁崇焕是被他们当作最大的敌人看待了……‘百姓买得,和烧酒生吞,血流齿颊’……这已经不是正常人的行为。 ”
“你是说北京城里地老百姓都疯了?”
“是狂热,就好像大**时期地巴黎……也许是被欺骗,也许是为了泄愤;又或者仅仅是长期恐惧之下的大爆发……总之,当时北京城里地人,大约就跟今晚这些村民差不多。 顺应民心杀了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维护社会的安定,恢复朝廷失去的威望。 ”
“所以就借他的脑袋来安心人心?”
“是,满京城的民意都要杀他,崇祯于是顺应民意而行。 因为要让那些需要发泄的人民群众满意,单单处死他是不够的……故此才采用了最残酷的刑法。 还卖肉什么,那纯粹是一场表演啊!最血腥的表演,却也最能取悦民众,法国大**的经验哪……”
长长叹了一口气,庞雨嘿嘿一笑:
“因为不在当时的北京城,并没有亲身接触过这种狂热气氛,所以在后续的弘光,永历等人看来,崇祯的决定当然就很是莫名其妙。 就好像台湾人指责我们在文化大**中的愚蠢,我们又反过去嘲笑他们在选举中的闹剧一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仅此而已。 ”
张申岳默默听了半天,最终拍拍脑袋,哈哈一笑:
“这也算是一说吧。 我说老庞,那人都死了,没必要总是念念不忘吧。 不过一个言过其实的书生而已。 说实话,我觉得他的才能也一般般,咱们这边随便抽出哪个,坐到他那个位置上,不说比他强吧,至少不会更烂。 我以前只看过金庸写的《袁崇焕评传》,撇除那些倾向性文字,我倒是觉得——作为一名行政官僚,他把所有能得罪的人都给得罪了,把能犯的错误统统都犯了一遍,不死才怪。 ”
张申岳的态度很明显——他对袁某人没啥好感,庞雨禁不住也哈哈一笑:
“只是从前一直对这段公案比较感兴趣,恰好来到了这个时代,难免想要探究一下。 不过闲聊,闲聊罢了……”
说话之间,那边惊心动魄的砍头大戏已经结束,三四颗血淋淋的脑袋被高高挂起。 王辛芝犹自得意洋洋,赤lu着上身,正一桶一桶往身上浇水清洗血迹——就连这个动作居然也引起周围的阵阵欢呼。
张申岳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也看穿庞雨刚才为什么说那么多废话的原因了——这家伙也许纯粹只是不想看杀人而已。
第二阶段公审大会终于结束,但这场已经吸引了王家庄全部村民,连附近几个村寨民众都跑来凑热闹的大戏却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折腾了这么一整天,所有人肚子都饿了。 **就是请客吃饭,中国的**历来更是如此。 王家庄的粮仓已经被瓜分一空,牲口棚里当然也不会放过。 牛,马,驴等作为生产资料被分配出去,而鸡鸭猪羊之类则都被拖出来宰了,当场用大锅蒸煮,分发给众人食用。
文雅点的,还拿个小刀割开,粗胚汉子们则干脆胡乱用手撕扯,就着从王家地窖里搬出来的烧酒大吃大喝起来。 那几具没了脑袋的尸首依然躺在场地正中,却丝毫不能影响到周围民众的好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