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三章 举重若轻(2 / 2)
他这是充分发挥内廷官员优势,给户部上眼药、进谗言,顺便推销自己的一揽子解决方案。而且说的深得圣意,成功赢得钱太后欣赏。
今天太后便召见李估当面密谈,谈过之后命李估去东朝房传口谕召集群臣议事。
但年轻人忍不住卖弄真是个坏习惯,李估人生第一次羌当传旨天使,就出现了不大不小的失误。所以久候的皇太后升了座,先罚了李估一年傣禄,大快人心。
上次罚傣还没有完结,这次又罚了一年。看来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李大人要继续为朱家打白工了。这还是太后心情不错的原因,不然处罚没这么便宜。
行礼完毕,圣音谕示道:“李估,将尔心中所谋与诸卿共议。”
现在这个场面,李估已经在心里演习无数次了。这是他实干兴仕、促使形象转型、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新起点!
“本官所谋并呈献圣母者有三条。其一,盐业公会之说,已在朝房与诸君共议过,便不赘言,但朝廷要想法子取信于他们。其二,关于盐商手中历年积欠盐引之事…”
即便再瞧不起李估的,这时候也都竖起了耳朵细听。要知道,由于权贵挤压导致支盐困难,据河间长芦盐运司统计,存在盐商手中的积欠盐引多达三十余万引,相当于长芦盐场一年产量四分之三了。
“若一两年内给予支取旧盐引,绝不可行。但可以定下可分十年支盐之策,逐渐消化,并给盐商利息四成算为朝廷恩典,平息其不满。
如某人有一千旧盐引,十年共可支取一千四百引,但每年只许支一百四十引。如此算下来,三十万引盐每年只需支付四万余引,不过长芦产一成而已,腾挪余地便就出来了,不至于因为支付旧盐引致使新盐引彻底断支。”
“甚好!”殿中不知何人失礼喝彩道。
确实也是个办法,李估将上辈子债券概念搬出来了。把积欠的旧盐引变成了分期偿还的、以朝廷信用为担保的有息债券,一方面吸引住盐商,一方面可以通过时间来进行慢慢消化。
本来对李估没抱多大希望的大臣,此时也不得不小小的惊喜一下,难怪皇太后神清气爽的出来议事了,又轻易饶了李估的事故。
不过关于赏赐权贵盐引的问题,那更是个麻烦事,比消化积欠旧盐引更麻烦。
从太后到大臣,都知道如果到了无法可想时,绝对应该限制甚至中止赏赐盐引这种行为,但都不愿意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或者说都不想当这个恶人。被世世代代的、三位数的公侯伯和高级武勋们记恨,任是谁也得纠结一番。
且看李中书如何说罢,如果他勇敢当改革先锋开这个头,提议限制或者中止盐引赏赐,大家说不得就要无风险的跟进了“关于赏赐盐引之事,出于体谅圣心之意,倒也不必骤停”在众人目光聚焦之下,李估作深思熟虑状的边想边道:“但可以定下法度,赏赐盐引不得在长芦盐场支盐。”
“不能支盐,有它作甚?”董拾遗又发话询问了。
“可与盐业公会关联。令盐业公会召集盐商,共出股本一二十万,设京师盐引铺子。凡赏赐盐引确要支盐,只许去黄河以南盐场支盐。嫌远的便只许在京师盐引铺变卖,再由盐引铺转与公会盐商。”
在这里,李估套用了总经销商概念,将权贵手里一部分利润转移给角色变成单纯经销商的盐商,以达到互相妥协、安抚盐商的目的。
众人细品这其中含义,大略有三点。一来维持住了赏赐盐引的体面和名头:二是录夺了权贵卖盐的利润并转给盐商:三是没有权贵直接支盐,便在无形中整顿了长芦盐场秩序。
虽然还有盐引比产量多的隐患,但起码保证了大部分盐商有点汤喝,不至于因为权贵巧取豪夺,连汤都喝不上时再来一次全行歇业。先这么拖下去也好,以后的事情让后人去操心。
又有人问道:“盐引铺中的盐引,只怕盐商不肯买,为之奈何?”
李估笑道:“此何虑哉,凡赏赐盐引经盐引铺转与盐商,均改为盐票,不限于行销地方,任由盐商自行贩运,如此还怕没人要么。再不济减掉盐课一两,以招徕盐商争购。”
这年头盐引不但规定了支取地点,还规定了行销地点,十分死板,一丝也不能差,十足十的计划经济。不限定行销地点的盐,可以向交通便利或者价位高的地区贩运,属于计划外销售,对盐商的诱惑力还是相当大的。不过本质是将北直隶和京师的负担分摊到了全国其实按照李估的终极设想,应该是彻底打破计划和垄断,全面将盐引改为盐票,并取消纲商名籍不再限定盐商名额,实现市场化但他胆小,真要这样搞,权贵和盐商会一起吃了他。
陈述完毕,没有掌声,还能说什么?诸大佬还在争论是招抚还是强压时候,李中书早已经悄然拿出了非常齐全的一整套方案提供给太后…
举重若轻的从理论上解决了大麻烦的李中书静静的立在殿中,接受众人目光洗礼。只见他仪表出众英华外放,颇有几分栋粱之才的架势。
武英殿大学士彭阁老突然开了。,诚恳道:“不想李大人背后居然有如此高人指点,可否引老夫一见?”很不耻下问的样子。
“盐业风潮不会是你煽动起来的罢?”文华殿大学士袁阁老嘀咕道。他知晓一些李估在苏州干过的事,难道这次又是李估贼喊捉贼搞出的幺蛾子?
李估无语,明白了在官场上为何做事难,做实事更难,也算是报应。
其实还是有不少人相信李估。毕竟上辈子受过多年教育、经济思想比这个时代平均水平超前几步、起码知道计划市场价值规律等名词的李大人在虚江修过河堤、救过丝织,在苏州修过城门,也不是没有表现出经济之才,一些人有所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