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朱笔落[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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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震惊稍稍淡下去一些,朱颜转眸见袁凛并没有刁难的意思,心下稍安,试探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因为诗稿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境,所以才要烧去?”顿一顿,她戳着自己的下巴摇头,喃喃低语,“宣清是觉得,她不是自尽,对不对?”
诚然,若是自毁容貌,子规为什么要一手扶着纱幔,一手去划自己的脸?还有,那一柄刀子又在哪里呢?
这里本就疑点重重,而且朱颜觉得,一个能够从风月之地嫁入官宦人家,又带着小女儿重新流落到原点生活下来的女子,这大约是极有见识的一个人,不应该这么轻易想不开,虽然也不排除她此前一直是在隐忍,如今得知女儿跳脱了苦海,觉得自己也应该解脱了才如此行事,但朱颜还是觉得可疑。
“袁公子。”一个厚重圆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周融一身青色的常服,孤身而来,进了屋内,他又转过来向朱颜一揖,“朱姑娘也在此。”
“这么早就急急唤您前来,真是十分抱歉。”袁凛向他微微颔首。
“您还没吃早饭?”朱颜想到天色确实还挺早,一时嘴快问了出来,看到袁凛蹙眉扫了她一眼,急忙敛眉下去,暗自责怪自己莽撞。
虽说从前解剖课上的多了,哪一日起迟了带着早饭一边在解剖室里啃一边看老师实验也是有的,但古人对生死之事还是看得很重的,就算真有人能忍下来在尸体边吃些东西垫肚子,也会被认作对死者的大不敬吧?
“阿颜方才被吓着了,这会儿还没有缓过神来。”袁凛轻轻一笑为她敷衍过去,随即引着周融往停放尸身的地方过去。
朱颜趁着他们背过身时。冲着袁凛不满地吐了吐舌头,一扭头,却见关河守在廊外,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自己身上,不禁脸上一红,急忙也蹭了过去。
周融拧着浓眉看那女子,一身天青色的中衣上面溅了不少血点。以双肩和胸前为多。下裳部分只有些微几点,若不细看绝不至发觉,女子那玉白的颈子上确有一痕紫红的缢痕。看颜色和面上的血迹,想来她死去的时间并不长。
“公子方才遣人急急唤了老朽前来,还点明勿唤仵作一道,是因为……?”
“您应当知道。此人的身份……”袁凛从袖中取出一件用棉布裹着的东西交给周融。
周融打开来,里面是一柄沾了血的短匕。除了锋利精致外,柄上的一个细细的刻字在第一时间吸引了他的注意,看清后,他随即掩上棉布。神情有些僵硬,看着袁凛会心地点了点头,“多谢公子提醒。那么以公子之见,此事应当如何了结?”
“您再看一看此物再做定论不迟。”袁凛取过那封信递与他。
那匕柄上刻着的正是一个小篆的“徐”字。再配上如此精致繁复的花纹,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当年前朝赐予那位徐将军的东西,此物出现在此,必定与徐府有着脱不了的关系。而这江南一带有名的琴娘子规的来历,他过去也有所耳闻,这一次多半是同当年朱衡的妻妾之间的纷争有关。
又听闻徐府此次有意通过联姻重回京中,往后家势只怕更要大起来,既然他们有恃无恐地将证明身份的东西留在了这里,大约便是在提醒不要追查此事,自己何苦淌这一趟浑水?
周融又看了一回子规的“遗书”,很是作态地点头赞叹,“矩之先生果然是高风亮节,连家中侍妾都如此节烈。”说了几句,又忽地想起袁氏乃是变节之臣,自己这一番话原是说者无心,却保不定听者有意,拿着信纸的手不觉一颤。
袁凛浑若未觉,低低一笑,“您也是这般想的?这样也很好,我同阿颜先回去,午后再遣人往您衙中认领尸体。”
朱颜一直细细观察着子规身上的那件中衣样式,觉得说不出的熟悉,不想一抬头,袁凛竟说要走了,情急之下急忙伸手扯住他衣袖。
“怎么了?你还未吃早饭,该饿了。”袁凛反手带住她的衣袖。
“我想问一件事。”朱颜抿唇,转头去找那个小丫头,“你可记得这位子规……姑娘,平日都在这一套中衣外搭配什么衣物?”
“唔,似乎是一件雨过天青的薄袄,胸口的地方有一串紫藤的,下面多半是配上白色碎花的花青百褶裙,这是子规姐姐最喜欢的一套衣服!”小丫头越说越详细,一拍大腿,“对了,我记得姐姐每次穿这一套衣衫,都是去奏《谪仙怨》的时候!”
《谪仙怨》,又是这曲子……
朱颜扶住额头,琴曲、向妃、画像、亡国、子规……思维忽地打了一个结,亡国?子规?子规啼血可不就是悼念亡国吗?难道她的名字是这么个意思?
还有这个小丫头描绘的那套装束,与自己那口箱子中收着的一套华丽的半旧衣衫极为相似,她记得徐绸珍说起过,那些衣衫是父亲的爱妾之物,是不是就是这子规的东西?
袁凛见她只顾出神,向周融使了个眼色,随即拉着她走了。
“想什么呢?”袁凛带她从后面的小门登了车,见她还在思索,伸手在她面前轻轻一晃,“回神了。”
“我只是在想……我……”朱颜摇了摇头,“算了,这件事情一会儿回去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