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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朗回头瞥了淮南王一眼,“你回府之后,多在佛前上几炷香,祷告我府里的人不会出半分闪失。”阿芷要是没生气,怎么会出言反诘惹得别人恼羞成怒?
淮南王怒道:“你这叫什么话?”
“实话。”袭朗言简意赅,“得空再算账,今日我没工夫。”语必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府。
袭朗把香芷旋安置在自己怀里,“累不累?”
“不累。”香芷旋身形微动,找到最舒适的位置,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附近?那所府邸是谁家的?”
“是娘留下的一所宅子。”
说的是他的嫡母。香芷旋转而问道:“娘那边,没有亲人了么?我嫁过来这几年,都没见他们上门。”
“没了。”袭朗将她的手纳入掌中,“本就人丁单薄,没几个人。娘去世之后,情形越来越不济,没三二年就都离开京城,另寻了去处。”他笑了笑,“不需记挂,他们就是再想回头来认亲戚,外院就拦下了。”
初一听是透着凉薄的言语,可仔细想想,就知道因何而起了。他嫡母娘家那边,不曾为他和已故的二爷着想、争取过益处。这么多年了,他如意的日子不过这几年,与那边毫无关系。
香芷旋放下这话题,将方才的事情娓娓道来,末了问道:“元娘那边有没有异常之处?”
“有。”袭朗颔首,“赵虎、阿东两拨人都发现了可疑之事,只是当下还不能确定,便只与我和蒋修染提了提。元娘的意思也是再观望几日,细看端倪。”
“你们有防备就好。”香芷旋放心不少,“阿东是蒋大人的手下?”
“对。”袭朗笑了笑,“他最得力的是个人,以金木水火土、东西南北中命名。”
香芷旋笑得眉目弯弯,“这可真是……”
袭朗说起自己与蒋修染为何出现在此处,“大舅兄有话跟我说,我在这附近,就让人把他带了过来——老太爷说教了他这一阵,已足够应付科考,今日起不用再去府中。他看着老太爷那意思,大抵是要出门云游四方,跟我提了提。蒋修染是为着元娘那边的事,寻了过来,问我下午能不能与他一起去元娘那边看看,我答应了。”
“那你们有没有证据,证明是淮南王府中人下的手?”
“这还用问?都是两条腿的人,查底细不难,难的是做的手脚有些奇怪。”
“哦——”香芷旋这才明白,方才他为何没给淮南王留情面,原来是心里没好气,只等着水落石出之后算账呢。
袭朗问起她是怎么把淮南王气得失态的。
香芷旋也没隐瞒,把淮南王和自己的言语照实复述一遍。
袭朗先是因淮南王的言辞不悦,随后又为她一番犀利的嘲讽失笑,末了,思忖片刻,刮了刮她鼻尖,问道:“要是我不能为你出这口气,而淮南王追究此事的话,你会如何应对?”
一听就知道,这是故意考她呢。香芷旋想都没想就道:“他只管追究,我可什么都没说过。”
袭朗眼中尽是笑意,“怎么说?”
“没记错的话,我都没见过他,他便是稍后见到我,都不知道我就是奚落他的人。再说了,我奚落他,除去各自的随从,谁听到了?谁给他作证?”香芷旋唇角轻勾,“你别以为我是压不住火气才惹事,他都把话说到那个地步了,我得罪与否都已无关紧要。再者,惹事之前我都会考虑轻重,要是换个场合,自然就不是这样的做派。”
“正是这个理。”袭朗吻了吻她额角。
香芷旋慧黠一笑,反过头来刁难他,“要是我就是个惹事精,不管谁让我不顺心了,我都不管不顾只图个心里痛快,那你可怎么办啊?”
他的手轻柔地落在她腹部,“不管谁,只管得罪,你跟孩子高兴最重要。”
香芷旋指了指上方,“要是哪天连那位都得罪了——”
“无妨。”他低头轻咬一下她耳垂,“有我呢。”
“我也就是说说胡话。”香芷旋笑道,“好端端的日子,才不会故意生事呢。”
两人说说笑笑间,回到府中,从头到尾,都没提及香芷旋被册封为县主的事情。
他们没当回事,府里却因此事喜气洋洋的,上至宁氏下至管事丫鬟,纷纷祝贺。
袭朗陪着她应付过去这一番喜乐的扰攘,一同用过午膳,看着她睡着之后,起身去了外院。
没等多久,蒋修染来了。
两个人一同策马去了宁元娘所住的西山别院。
是前一阵发生的事情:宁元娘偶尔出门上街,亲自添置些文房四宝、衣料香露之类的小物件儿。
一次去了常去的香露铺子,见里面摆着几盆风信子很是与众不同,散发着淡淡的杏仁香。她便随口询问几句,掌柜的说香露铺子素来求新求奇,这风信子是费尽心思才寻来的,此外,听说还有这种风信子所制成的香露。
宁元娘在这方面,与寻常女子并无不同,喜欢新奇之物,便询问是从何处找到的,这种风信子的香露又要何时才能到货。
掌柜的为难,说出处不便相告,香露却是不定哪日就会送到铺子里,还说她要是喜欢,香露到了,他让伙计送去就是了。
宁元娘初时也没多想,说那自然最好,告诉了掌柜的自己的住处,末了询问能不能买下一个风信子盆景。
掌柜的点头说好,并说值钱的是香露,宁大小姐是老主顾了,喜欢这盆景,只管带回去赏看。
便这样,宁元娘带着那份风信子回了西山别院。
静下心来,看看那盆风信子,心头竟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应该是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她以往有过几次,每次都会发生些不好的事情。
细看了看那盆花,脑海中闪着的是反常即为妖。
她命丫鬟把盆景交给赵虎、阿东去琢磨。
赵虎、阿东都是大男人,对花花草草全无兴趣,看不出端倪,出于习惯,便命人去了香露铺子看看情形。
于是,让他们心生警惕的事情发生了。
人去了几拨,铺子里面却并没摆放风信子盆景,套话询问近期有没有出奇的香露的时候,掌柜的推荐了几种,却是提都没提过风信子香露。
宁元娘得知之后,差不多能确定,香露铺子老板是被有心人收买了,而那有心人的目标是自己。
她想着横竖在别院也没什么稀奇的事,倒是不妨当个消遣,知会了赵虎、阿东,静观其变。
没两日,一个能说会道的女孩子到了西山别院,带去了几瓶香露,说掌柜的是从她手里得到的那种风信子,而她以前曾与宁大小姐有过几面之缘,心里很是倾慕,得知原委之后,便斡旋一番,亲自把花露送过来。
宁元娘收下香露,态度和煦地与女孩子闲谈,得知她叫地锦,得了母亲真传,以调制香露为生。
地锦倒也真是个懂得调香之道的,问起什么,侃侃而谈。另外又说,这风信子可是她与母亲想方设法培育了多年才得以生成的花,敢担保天底下只这一种,除去这一份难得,这花不论是入药还是做成糕点,都是益处多多。眼下这花露的香气却还没调制到最佳,想要真正最好的,过几日她还能送来。
宁元娘笑着颔首,说那你就过几日再来,正好,我也请教请教这花如何入药,如何做成糕点。又留下了一瓶香露,询问价钱。
地锦说暂且收二十两,毕竟还不算是成品,等来日送来最好的,价格自然就高一些。
宁元娘爽快地付了银子,满面含笑地送地锦出门。
第二天,她又去了一趟香露铺子,铺子里又摆上了风信子盆景。她询问几句,掌柜的说辞与地锦完全对得上。
之后,赵虎、阿东再命人去那间铺子,盆景就又不见了。很明显,对方并不知道,宁元娘身边有他们暗中保护,要是得知,怕是就要换一种方式了。
随后的日子里,地锦又去了西山别院两次,一次是送香露,一次则是应宁元娘的要求,送来了几盆风信子。
今日一早,宁元娘知会了赵虎,让他知会袭朗,得空过来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眼下是看不出端倪,可是三日后地锦将会再次上门——她一再推荐用杏仁香的风信子做的糕点最是美味,宁元娘便顺势让她亲自过来教自己。
蒋修染得知了原委,这才询问袭朗,能不能让他也跟去看看。
两个人到了西山别院,径自去了后花园。
有丫鬟将几盆风信子搬到了花厅。两个人到了近前,清晰地闻到了花香,俱是目光微闪。
蒋修染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哪里闻到过这种香气。
袭朗则是在一刻才认真琢磨着“杏仁香的风信子”几个字,他似乎听谁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