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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18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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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芷旋细看了那名丫鬟两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举止、气质都不似寻常门第中的丫鬟,可到底哪里不对劲,片刻间又说不清楚。

那名丫鬟低垂着头,下了游廊里的石阶,快步走向姐妹两个。

“哪儿来的?”香芷旋轻声问香俪旋。

香俪旋低声解释着,但是香芷旋并没听到心里,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抓牢了她。

她说不清那一刻是心神恍惚还是过于清醒。周遭一切的声音变得遥远,随后陷入静寂,她的心跳得有点儿快。

余光瞥见田卫到了院门口,与蔷薇说着什么。蔷薇脸色一变,急匆匆走过来,指了指那名丫鬟,神色焦虑。

她就又凝眸看着那名丫鬟,无意识地吩咐含笑、铃兰,“盯住这个人。”

两名丫鬟闻言,立刻挡在了香芷旋前面,满脸戒备。

而那名丫鬟虽然垂着头,却一直都在留意着香芷旋这边的动静,见了这情形,脚步微顿,匆忙回头。大抵是因着见到了走向她的蔷薇,很快转动身形,去往樊氏、二老夫人那边。

樊氏等人没留意到这些,正先后走下石阶,似是奔着院中那两棵少见的花树去的。

“婶婶……”香芷旋的心跳得愈发厉害,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了,语声从喃喃低语转变为紧张地唤道,“婶婶!小心!”

此刻那名丫鬟却已飞身扑向樊氏,手里多了一把匕首。

多人的惊呼声交织到了一处。

香芷旋不顾含笑、铃兰的拉扯,快步奔向樊氏。

樊氏先是听到了香芷旋的呼声,随后就看到了一名丫鬟扑向自己。她反应很快,立刻闪身后退,避过了丫鬟手里凶器袭向自己心口的一击。

躲过了这一下,却没能避开接踵而至的第二击。她肩头被狠狠刺中,匕首没入发肤骨骼又很快拔出,撕裂的疼痛让她心弦险些断掉。

丫鬟手上染着鲜血的匕首扬起,要继续行凶。

这时候,蔷薇已经赶到丫鬟身侧,抬腿踢飞了丫鬟手里的匕首,随即挪身过去,扣住了对方的后脖颈和手腕。

丫鬟因着手腕上的疼痛失力,不自主地弯下身形。

田卫疾步过去,帮蔷薇把人绑了,带到十步开外。

“婶婶……”香芷旋赶到已然倒地的樊氏身侧,语声颤抖,“您怎样了?”

“阿芷,别怕。”樊氏竭力抿出个苍白的笑容,“只是皮肉伤,没事的。”

香芷旋无措地按住婶婶鲜血直流的肩头,血液的温热却让她的心如置冰窖。她扭头看向铃兰,张了张嘴,已经说不出话来。

铃兰会意,抢步上前去扶起樊氏,“夫人放心,奴婢会简单地包扎伤口、止血,不会有事的。”

含笑忙道:“奴婢去找止血的药,唤人去请大夫过来。”说着话,已然跑远了。

主仆几个是反应最快的,别的人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

樊氏被扶去东厢房了,香芷旋还顿在地上,凝视着地上的那一小片血红。

“四嫂,”宁元娘走过去,“你怎样了?”

香芷旋充耳未闻,瞥见地上那把匕首,抿了抿唇,起身走过去捡起来,四下寻找那名丫鬟。

此刻她一双眼睛亮得吓人,闪着迫人的寒芒。

她看住那个人,一步步走过去。

“阿芷……”香俪旋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心里百感交集,匆匆忙忙上前去阻拦,“你别意气用事……”她想说,你便是要杀人,也等我质问之后再说,我总要弄清楚她为何如此——人,是她带进袭府的。

香芷旋却是挥手给了香俪旋一记耳光,语声冰冷:“你的账,我等会儿再跟你算!”说话的同时,仍是看着那个伤了婶婶的人。

香俪旋呆愣在原地。

香芷旋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加快步子走过去。

田卫和蔷薇对此倒是平静,只是将人牢牢钳制住。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香芷旋的意图,都想规劝,却又都不敢规劝。除了姚氏,哪一个都了解她的脾气,一旦动了怒,怕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香芷旋走到那个人近前,微微抿唇,扬起手里的匕首。

而这顷刻间,她身形被人往后一带。

身后的人轻而易举地夺下了她手里的匕首。

香芷旋瞬间陷入暴怒,猛然回首。

竟是袭朗。

“阿芷。”是袭朗将她身形板过,一臂揽紧她。

“还给我!”香芷旋抬手去抢他手里的匕首,语声有些沙哑,“我要杀了她!”

“别冲动。”袭朗手里的匕首脱手而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恰钉在了香俪旋脚下。他明白妻子的心情,更知道她为何这般反常。这样的时候,无法顾及有外人在场,紧紧地搂住了她,将她的脸按在胸膛,柔声道:“别气。冷静点儿。”

“她让婶婶受了伤……”香芷旋闷声呜咽着,极力挣扎着,“杀了她……”

“我会。我来。”袭朗轻轻拍着她的背部,语气愈发温柔,“有我呢。她不配你动手。”

在场众人见了这情形,相互交换个颜色,默然离开。

宁元娘走的时候,拉车了还在愣怔的香俪旋。直觉告诉她,夏家婶婶受伤,香俪旋要负全责,四嫂平静下来之后,不会愿意见到香俪旋。

袭朗对田卫、蔷薇摆手,示意他们将行凶之人带离。见众人已然离开,低头吻了吻香芷旋额头,“阿芷乖。叔父不会愿意你手上染血。”

发话处置人,与亲手处置人,是不同的,会给人带来阴影——与他心里相同的那种阴影。他不要阿芷置身于那样的阴霾之下。

香芷旋瞬时落了泪,“我答应过叔父——我在心里答应也跟他保证过了,我要好好儿照顾婶婶。可我没有做到,婶婶受伤了……”她吸了吸鼻子,“我怎么这么没用……”

“是我疏忽了,没能防患于未然,不怪你。别自责,好么?”袭朗托起她的脸,帮她拭去脸上的泪,“你去陪着婶婶,余下的事交给我,好么?”

“嗯。”香芷旋终于平静下来,抬起手,胡乱地抹着泪。

袭朗看着她快步进了室内,这才转身去往外院。

有负亲近之人所托的滋味,太难过。他知道,阿芷每日为了叔父的安危提心吊胆,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辜负叔父的信任害得婶婶出事。情形一如赵爽被阿北连累得负伤让他无从克制情绪。

在人前能流露的,只有怒火,难过只能自己独自品尝。

今日阿芷亦如此。

他过来,其实是为着来抱着寒哥儿去给秦老太爷看看——今日秦老太爷也过来了。却没想到,撞见了这一桩事。

幸好撞见了。

回往前面的时候,含笑传话回来,见到了他,略一犹豫,跟在他身边,一面走一面将之前所见所闻完完整整复述一遍。

“怪不得。”怪不得阿芷会这样自责。最亲近的人,害了另一个最亲近的人。他略一沉吟,“让钱大奶奶回家去。”

“是!”

袭朗一面走,一面品着姐妹两个在事发之前的对话。

他笑,心里却为阿芷不值。

阿芷当初心心念念地盼着与大姐团聚,他才愿意提携钱学坤。不然,钱学坤是谁、品行才华如何,与他何干?

阿芷说的没错,品行才华兼具的人比比皆是,他手里怎么就那么缺一个钱学坤?

可如今呢?香俪旋不念她的好,反倒开始质疑甚至嫌弃他和阿芷。

**

香俪旋被含笑言辞委婉地撵出了袭府。她一路上心绪是难言的复杂。

那个行凶的人,正是她近来过从甚密的两人之中的贾氏。

贾氏与任氏一样,在她看来,一心向佛,处处与人为善。私底下,贾氏与她说了三公主年少时很多事,不乏种种狠毒的行径。

她是真的为此觉得不踏实,再加上贾氏一再流露出为香芷旋担心的意思,心里愈发惶恐,怕阿芷引火烧身。

是因此,她希望阿芷见一见贾氏,好生听听三公主是个怎样的人,这样一来,在三公主离京之前,不再来往。

她知道,自己在阿芷眼里,没了眼界、见识,可阿芷在她眼里,有时候又何尝不是被夫君纵容宠溺无度的一个任性的人。

今日上午,她来袭府之前,贾氏上门,问她能不能带她来袭府,便是不能劝袭夫人回头,起码她也能看看袭府到底是怎样的,又略懂些风水,可以看看哪里建得不妥当,提出来之后,袭府改动一番,日后也不会再屡屡出事了。

她怎么想怎么觉得可行,却仍是为难。阿芷那个脾气,一听说她自作主张带了贾氏进门,怕是会连她一并撵了。

贾氏就说,不然我就改扮成你的贴身丫鬟吧?到时候可以的话就与袭夫人说说话,不可以的话也无妨,权当去看风水了。

就这样,她答应下来。

此刻再回想,贾氏是想杀掉阿芷的吧?可阿芷警觉,她才临时改了主意,转去伤了婶婶。

为何?

伤害阿芷,是为了让袭朗遭受灭顶之灾,而伤害婶婶……是不是为着叔父此次出门的事情?

必然是听得一些风声,为皇后不值才有此举的。

她后悔不已,却为时已晚。

坏事已然发生,阿芷大抵再也不肯理她了。

莫名地想到了小时候的那件事——她被香绮旋及其姨娘伤了,阿芷不管不顾地刺伤了香绮旋,差点儿害得香绮旋破相。

那个庶妹与阿芷多年的心结,是因那件事而起。阿芷为了她,多了一个多年来窝里斗的人。

那件事之后,阿芷被罚跪好几个月。

小小的一个人,每日只有一本兵书作为消遣,好一段时日连一顿像样的饭菜都吃不上。

在此刻之前,她已经忘了这件事——已经忘了,阿芷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在照顾她、帮她,却从来没要她回报过什么。

她极力谋取着要嫁给钱学坤的时候,跟阿芷说了。

阿芷只是点头,说只要你觉得好,我都支持,唯一不开心的,是你嫁人之后,我就没人陪了。

阿芷一直将她看做最亲最亲的人,来到京城之后,盼着姐妹团聚……

她的泪不可控制地掉下来。

那个从小可怜兮兮娇气得要命的阿芷,很多年要的不过是姐妹两个相互陪伴。即使嫁给袭朗之后,也执意兼顾姐妹亲情。

阿芷没变过,变的是她,她甚至一度将妹妹看成了心狠手辣之人,心里全是钱学坤和自己的那份小日子。

这个妹妹,对她是很傻很傻的,做什么都不要她回报。

但是以后,阿芷不会再跟她犯傻了,不会再包容她,不会再为她付出什么。她这样的一个包袱,阿芷不会再要,不会再拼上亲人、婶婶的安危给她机会。

**

当日,钱学坤被打发回家,手边的事都不用做了,袭朗另找了香若松接手。

第二日,钱学坤的上峰寻了个由头命人将其关押待审。随后,有官差到了钱家,抄家。

朝夕之间,香俪旋从愧疚、庆幸到了绝望的地步。

愧疚是因愧对香芷旋、钱学坤。

庆幸是想着,袭朗总不会对钱学坤下狠手,再不济,他们总能带上家产回到家乡,从头开始。

绝望是因着钱学坤的前程眼看着就要葬送,她的人生也将失去指望。

到底还是没看透袭朗。

她知道他的意思。他给过钱学坤什么,就能收回去,并且不会将人打回原形,只会让人比最初狼狈百倍;她从阿芷那里得到过什么,他要替妻子收回去,并且霸道行事,不会为着妻子考虑心慈手软。

袭朗这个人,太狠。有情是他,绝情亦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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