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藏头露尾(五)(1 / 2)
简单与否黄宗羲的脑海中也只是一个想法而已。缺乏足够的信息他也没办法确定他所思所想是否是对的。尤其是在于如果按照陈凯的设想做下去那么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不会成为浙江清军的靶子但是再想找寻机会就只能看福建方面的动作了。
影响自身命运的时机掌握在别人的手上这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一件快意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浙江抗清运动已经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哪怕是今时今日的这个大好良机其实也是福建明军带来的甚至如果仅仅是张名振和张煌言的话很可能上了舟山岛就要被打下去就像是早前在崇明时那般。
决定命运的是力量的博弈力量弱小者往往只能听天由命。这并不是黄宗羲所乐见的甚至可以说他对这种状态是深恶痛绝的。但是在当下的浙江比起快意二字更重要的却是长远的利益。毕竟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到更远的未来。
“也许陈凯已经预见到了什么。”
………………
浙江抗清运动的低谷源于永历四年和永历五年清军针对四明山和舟山地区的围剿同样是在这两年历史上江西的抗清运动亦是在这期间为江西、南赣、福建这两省三地的清军所镇压永历朝廷任命的江西总督揭重熙就是在永历五年的腊月殉国的。
正是在永历五年陈凯经江西走过那么一遭一些意见和建议影响到了江西抗清运动的发展但却并没能彻底改写他们的覆灭仅仅是拖延了些许。
在南赣这里并不是清廷镇压江西抗清运动的主战场但是当时江西各路明军、义军中战斗力最为强悍的阎罗总四营头却是在这里覆灭的。那时候提调四营头的五军都督罗荣遇害于赣州清廷曾兴奋的宣称“得此渠魁胜杀数十万名”。
事实上在阎罗总四营头覆灭之后南赣地区虽然依旧多事但也是由于其地处于连接数省的要冲之地的缘故广东、湖广、江西、福建但凡是有战事吃紧便总是需要他们的援兵。
尤其是在广东自永历四年起尚耿二藩针对广东的攻略当中抛开那两藩的藩兵最是上蹿下跳的便是南赣来的清军。比如胡有升、高进库、粟养志、郭虎、刘伯禄、先启玉、孔国治等等等等南赣众将几乎尽数到过广东有的就此坐镇广东有的则去而复返但无论是哪一种比之离开南赣时身上多了的除了抢掠来的金银玉帛、当地特产更不少的则是沾满了鲜血的屠刀和屠戮汉家百姓因而得到清廷的赏赐亦是满盆满钵。
相较着广东、福建以及湖广在接下来几年的风起云涌南赣本地的抗清势力被镇压得几乎没有了生存空间倒还算是比较安静的。
赣州府最东面的瑞金县此一处是为山峦环抱之所在。此间得名源于象湖镇之金矿取“掘地得金金为瑞”而名。只是虽产金矿却并非富庶之乡。不过小地方总有小地方的好处盆地之中受到外界的干扰总还是小一些的。若得太平年景甚至仅仅是官府欺压得不太厉害了依山傍水百姓也总有一份怡然自得。
连通赣州府城与汀州府城的官道自这里通过官道两侧是被溪流、水渠以及人为的田埂分割得七零八碎的田亩。找出高一些的所在俯视而下倒也有几分拼图的既视感。若有几分想象力山川、花鸟、走兽、仕女只有想象不到的没有不可以付之一笑的。再要佐上几杯水酒或是有些兴致做上一篇诗赋无论精巧还是拙劣亦可以描绘一番此间的景致。
秋收的季节金黄的稻浪间点缀些许的绿意。威风吹拂波浪滚滚宛若海浪又如云海但却见不得惊涛也无有那份缥缈有的只是稻香徜徉其间引人陶醉。
陶潜乡下宅子所在的小村口不远的一户农家田里的稻子一点一点的被镰刀割倒。收起了一捆家里尚未娶妻的老二将其搬到一个木桶前双手握住了稻秆的后部先向右上扬然后往桶的左内侧用力拍打拍打完成瞬间双手更是熟练的稍作抖动动作浑然天成。这是为了防止谷子在下一次上扬中的抛散的而在木桶内里竖着一个破旧的席子将老二对面的视线遮蔽同时也将谷子向前飞溅的路线堵了个结结实实。
一边紧锣密鼓的将稻子割倒另一边则卖足了气力把谷子从稻秆上打下来。收获季节最是一个忙碌全家老小齐出动尤要看老天爷的脸色。打谷桶里的谷子运回家中家中的妇人事先在院子里的着阳处铺好了草席子将谷子倾倒其上推平、翻动温暖的阳光洒在上面将潮湿蒸腾而去。
此刻天公作美该有雨水的时候无有半分吝惜到了现在却是晴空万里。只待数日谷子晒干了便立刻送去脱壳有的自家有石碾子的便可以在家里慢慢做来如他们家这般不趁这等物事的互助会的大院里也有便要排队。
谷子脱了壳更要善加储藏——自家食用留作种子若是租佃还要缴纳租子就连交公粮在这时候也还没有其他的涵义。虽说交了官府的、交了地主的剩下自家的约莫也不够吃了可若是省吃俭用再采些野菜、打些野物、做些杂工一年下来或许还能有些许存性。
收获的季节从来都是农家在一年最是一个喜忧参半的时候。谷贵饿农、谷贱伤农总是免不了的可是看着一年的辛劳得到收获农人的心中总是免不了那份欣喜因为有了这些日子就可以继续过下去。
只要没有战乱、灾荒年景里这样的场面年年都要在夏秋两季上演。便是赶上了不算太平的年景亦或是荒年只要算不得太过严重的百姓们也多是选择在家乡苦熬着。或许正应了那句人离乡贱。但若真的是熬不下去了逃荒也是最少不了的戏码毕竟还是要活着。
今时今日依旧是阳光洒满大地温暖的风吹拂着陶潜的面庞好不舒服。恍惚间竟好像是真的回到了去岁似的。
然而立在村口耳畔的忧虑传来睁开眼田地里的稻浪比往年要小了许多。有的正在割着有的则干脆连种也没种只露出了土色在金黄的稻浪之中显得份外的不协调。至于这份不协调有的是百姓逃避赋税、徭役干脆远走他乡有的则是家里人手多已然收割完毕。只是于这俯视而看整片区域就好像坑坑洼洼的似的。
去年与今年于明廷那边是永历八年与永历九年于清廷这边则是顺治十一年和顺治十二年而在百姓眼里则就是去年和今年那么简单。
无论是从哪种定义模式看上去好似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去年爆发在福建和广东的战事已经深切的影响到了这片土地两省陷落南赣地区便受到了明军在南和东的两线夹击。尤其是福建方向明军早已杀入了南赣巡抚衙门的辖区汀州府并且占据了除府城外的全部城池。而那汀州府城则就在瑞金县以东六七十里地的地方。那里一旦陷落明军抵近瑞金县城城下也就一两日的功夫罢了!
“徭役咱们也都服了这都征了几次夫子了不能汀州府有事就直接拿瑞金县的百姓去充数吧。”
“充数还算好的听王三哥说上次还让他们上城墙呢。幸亏是明军没动手要不然能不能全须全影的回来都是两说着。”
“就是嘛我可听说了明军那个黄提督胯下乌骓马手中一杆丈八蛇矛百万军中可斩上将首级。这还好是没打起来要不然连八旗军都未必打得过人家就凭王三哥他们那帮庄稼汉还不是擎着给人送首级去的。”
“……”清廷在汀州府就剩下这么一座府城了包括附郭的长汀县的各村镇大多也都落入了明军的掌握。那里时不时要修缮城池光凭城内的百姓是远远不够看的。如此便需要南赣地区的援兵——战兵、辅兵乃至是民夫从去年十月开始就不断的经瑞金县涌入汀州府而这瑞金县就更不可避免的被汀州府清军视作是近水楼台。否则的话这里又没有打仗也没有闹灾荒怎会有那么多的百姓出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