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崩塌(七)(1 / 2)
“已经瞒不住了!”
决定封锁消息是他们一同决定的这才刚刚过去几天的功夫齐昇就跑来与他说这话刘光弼没好气的听着可胸中的怒意刚刚窜出个火苗子就瞬间被熄灭了恍若被一盆冷水浇在头顶般颓然的坐回了椅子上。
“大年初七的事情这都什么光景了怎么瞒得住啊。”
自从收到明军衢州大捷的消息达素和张朝璘便第一时间对吉安的这支绿营兵集群封锁了消息甚至就连作为主帅的刘光弼这个已经从汉军镶蓝旗被抬旗到了满洲镶蓝旗赐姓刘佳氏的改户口型旗人也一样被蒙在鼓里。若不是一些熟识的士绅尚存些“良知”拐弯抹角的透露了一二他们搞不好现在还对此一无所知呢。
可是对此他们又能如何刘光弼现在是以江西提督的身份管着吉安这些来自于江西、江浙、福建、湖广的绿营兵清廷对他们这些高级军官大加优抚的同时也将他们的亲眷族人全都搬去了北京城并且明白的告诉他们守住了吉安人人封妻荫子守不住吉安满门抄斩。
这么刺激的富贵刘光弼、齐昇他们是打心眼儿里不愿意的。可问题在于满清朝廷是个讲道理的所在?
当然原本朝中也不是没有人提出让苏克萨哈来戴罪立功的但是皇帝不同意必须给苏克萨哈降职安排去关外做个梅勒章京。仔细想来却也能够理解苏克萨哈毕竟是两白旗率先向顺治输成的人物如果顺治就连这等不惜对旧主子反戈一击的“忠臣”都不愿保全直接丢到此间来同他们一起做个弃子两白旗的人心就寒了。
这就好比是一只快要冻死的老鼠一头牛在它头上拉了泡热乎乎的米田共没过多会儿又来了只猫把它从米田共中扒了出来叼到水里面儿洗个干净。对老鼠来说牛和猫孰好孰坏?
然而比之还在牛粪里打滚儿的苏克萨哈清廷显然已经用高官厚禄和抬旗的嘉赏将他们洗了个干干净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南面的金渐层似乎一直不急着吃他们否则直接放胜负手他们这群绿营兵还能打得过明军的铁人军、掷弹兵不成?
这几年他们一直盼着清廷能剿灭这支明军甚至哪怕是给予造成足够大的军事威胁也好。此前西南的灭国之战一度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可时至今日明军在浙江取得大捷的同时也在赣东与清军大打出手他们最后的日子估摸着也不远了。这些时日下来他们也想清楚了想要保住家人的性命他们就得“以死报国”。对此他们是有自知之明的。
“妈的让下面的将校看住了兵卒好歹咱们也得跟海寇会战一番才行。想想那杨名高丢了一个省的地盘与陈……陈逆的督标正面决战了一番死了朝廷也拉不下脸来牵连他的家人还要加以抚恤。丢南赣的时候咱们只是客军罪过要小得多。可要是还没打下面的兵卒便跑光了哪怕咱们义不辱身留在北京的家人只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亲眼看着八旗军被明军正面击溃甚至可以说是被打得满地找牙以至于当时参战的江西绿营士气一直不高。他们无疑影响到了其他的绿营兵这些也都是刘光弼他们看在眼里的。正因为如此逃兵的现象一直存在只是数量较少平日里拉些夫子进来充数起码清廷、南昌驻防八旗和江西巡抚衙门派来巡视的人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可清军惨败的消息一旦传开了逃兵只怕就不再是三瓜两枣那么简单了。
“要不趁着还没传开了咱们现行集结部队设法与黄山那厮决一死战算了。”
齐昇显得有些丧气但刘光弼也知道这就是单纯的气话清廷也是知道南方的绿营兵野战十有八九是打不过东南明军的所以才只让他们设法堵住明军北上。他们若是敢上去作死去是质疑我大清的刀不利?
“还是多花心思防着那些兵卒逃跑吧。”
知会了其他同僚又对属下的将校耳提面命了一番刘光弼心中烦闷便小酌了两杯。
真的只是小酌怪之怪他酒量太豪两坛子酒水不太经得住喝酒足饭饱之后又贪了会儿觉都是人之常情。待他半梦半醒之间似是看见了齐昇那个家伙又在跟他说什么南什么丢了谁谁谁也死了。烦得他直接辫子一甩扭过去便继续闷头大睡。
“南京海寇就算是飞也到不了南京。这梦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听着刘光弼叽里咕噜的梦话齐昇登时便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揪起前者的耳朵便大声喝道:“是南昌!是南昌!”
震耳欲聋的吼声将刘光弼从睡梦中震了出来南昌这两个大字在他脑海中一转酒意登时便化作冷汗从浑身上下的万千毛孔中涌了出来。
“南昌怎么了?!”
伴随着惊骇的呼喝刘光弼竟手脚并用着瞬间便径直的坐了起来。
这刹那间的动作换做个反应迟钝些的撞破鼻子都是寻常事。所幸的是齐昇毕竟是久经战阵的宿将反应不可为不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退了一步强强的给提督大人起床让开了空间。
“南昌丢了张巡抚也死了。外面传得到处都是说什么的都有。甚至甚至还有不少人说就连章佳大人也已经被陈凯砍了脑袋!”
“这不可能!”
短暂的错愕过后刘光弼立刻做出了判断来。他从顺治五年随谭泰屠南昌、灭金声桓开始便被清廷任命为江西提督迄今已经十多年的光景了。这些年他剿灭了不知道多少支抗清义军对于江西的地理形势可谓是了如指掌。早前的情报达素与陈凯对峙的那片区域他更是不知道走过多少次受山势、河流阻隔只要达素控扼住要冲明军是很难冲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达素手下的清军不是八旗军就是西南经标那样可着满清所有绿营数也是能堪称绝对精锐的部队甚至可能比一些汉军旗的牛录都要强。那是一群吃人不眨眼的恶狼而不是他手下的这一群咩咩叫的绵羊。
况且陈凯沿着武夷山展开侧击粮草上也根本供应不起足够对那支清军实现碾压式进攻的庞大兵力。而郑成功也不可能放着杭州、南京那样无论政治意义、还是军事意义、亦或是经济意义都要更大得多得目标不去下手反倒是在打出那样的大捷的情况下仍旧可怜巴巴的只以拿下江西这么个民生凋敝已极的普通省份便善罢甘休了。这绝对配不上那位国姓爷过往所展现出来的恢弘气魄。
他的第一反应这就是谣言。但是转眼看向齐昇这个与他一般戎马半生的同僚却显然是已经信了四五分了再看看卧室内他的那几个亲兵家丁似乎就连阻拦的职责都没有尽摆明了就已经是深信不疑了。
需要让他们重新理性起来刘光弼自觉着应该好好和他们解释下自己的想法。然而齐昇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意图连忙对他说道:“我的刘大哥啊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你最好跟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看过了你就明白了。”
闻听此言刘光弼当即便站起身来随即在齐昇和他的那一众亲兵家丁的帮助下将甲胄穿戴好。只是等他们这一众人出了中军大帐所见者却是他本应肃静的提督大营已经嘈杂如菜市场一般见他出来不少亲信将校纷纷用迷茫的目光看向他这个一军主帅恍惚间似乎还有含在眼眶中的泪水将躲在阴云中偶尔探出头来瞧上一眼的阳光折射出悲凉的色彩。
这可是他的江西提标啊当年从北方带过来的部队在吉安这个清军集群中最为精锐的部队尚且如此别的营头只怕早已是乱作一团了。甚至如果不是他的军官们控制得力搞不好他早就被吵醒了也用不上齐昇的叫醒服务了。
是不是谣言确实已经不重要了。穿戴的这会儿功夫刘光弼已经从齐昇口中得知了他闷头大睡的这一上午城外联营里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