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成祥办差(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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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节 成祥办差(3)
不问可知,这就是老吴口中的‘活观音’了。法号叫天明。她是在脂粉地狱中打过多年的滚的,阅人无数,隆文几个人不必提,都是见过的,看成祥的气度、衣饰、又带着一个小旦也似的俊仆,便知道是阔客登门,一张粉脸上早就堆满了笑容;及至听老吴和隆文说这位姓成的施主是江苏织造的公子,更加不敢怠慢,刻意周旋了一番,方始告一声罪,亲自到香积厨去交代预备素斋。
“怎么样?”隆文年长一些,又要顾着自己的身份,便由老吴来说这场面上的话,他也知道隆文有求于成祥,故而言辞很是客气,“祥大爷看像不像活观音?”
“这个外号可不见得高明,”成祥笑问,“雨露遍施,想来吴老爷也和她参过欢喜禅?”
老吴半猜半想的听懂了他的话,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他说,“她看不上我,像您祥大爷这样漂亮的公子哥儿还差不多。”
成祥天生了一副俊俏容貌,他也从来以风流而有孤赏之意,闻言一笑,起身在屋中四处打量,用手一指墙上,“这首诗是她做的吗?”
众人回身看去,墙上挂着一副横披,上面软软的一笔赵字,写一首七律:“玉宇无尘夜色阑,银潢洗出水晶盘,诸天色相空中现,大地山河镜里宽;今夕自然千里共,此生能得几回看?琉璃世界光明藏,问说何人在广寒?”后面还有一行题跋,“天明师诗如其人,清新俊逸,令人意消,偶读其中秋玩月诗,寄托遥深,低徊不已,醉中书之,奉以补壁,并乞正腕。”再下面写着年月日字样,最后是“琴川居士并志。”字样。
刘开生看过一笑,“诗也还罢了,题跋嘛……”他说,“可真是高山滚鼓之声了。”
“这话怎么说?”
“不通,不通!”
成祥和老吴相视大笑!声震屋外,惊动了一班妙龄女尼,都是绸衫长发,亦有涂脂傅粉的,在月亮门洞边躲躲藏藏的窥探。这原来是一种做作,老吴一时兴起,兴冲冲的就想去找两三个过来陪客,却给成祥拦住了,“算了吧,”他说,“现在说话不方便。”
隆文此前交代过,此去雨玉庵,一切以成祥马首是瞻,听他这样说话,老吴自然唯唯。
而在成祥心中,原是另有打算。老吴所提建议,要将此事请教足智多谋的活观音天明,但在他以为,此事谋之于蚁媒蜂使的天明,对自己,对肃顺,对皇帝都是一种玷污,但自从看了这首诗,才知道天明亦知文墨,观感一遍,愿意接纳老吴的主意,等一会儿详谈前因后果,不但不宜有这样一群摩登伽女在坐,他甚至连老吴、刘开生、何奇士几个人都想打发开呢!
这层意思微一透露,现成的一个莲文可以使用,把老吴几个人全数领开,另行款待,剩下宾主三个人,坐在方桌前。庵中忌荤不忌酒,而成祥年轻轻轻,却是海量,喝着庵中自己酿制的百花酒,陶然饮杯间,很是得趣。
“言归正传吧。”聊过一会儿闲天儿,隆文先开口,“今天有一件事,要向师太请教。”
“隆大爷有事要问我,实在没有想到,就请吩咐吧?”
“是这样的——。”隆文说着,天明一面听,一面招呼客人,听完不即做声,但脸色肃穆,睫毛闪动,显然是在认真筹思。
“本来说嘛,隆大爷请来的客人,又是第一次登临我这小庵,是不该驳了隆大爷和成公子的面子的。不过呢?我这庙宇之中,人才有限,更且说,未及梳拢的女孩儿,更是半个皆无……”
她笑了一下,还要再往下说,成祥放下酒杯,冷笑一声,“师太,这雨玉庵在嘉兴湖滨,风景秀丽,令人有乐而忘忧之感,我虽是第一次来,却一见之下,就喜欢上了此地。”
他说,“师太住持此间,想来日夜侵淫之下,不但佛法日有精进,这生意,也是愈加红火吧?”
“总算有隆大人、知府沈大人等几位贵客的处处捧场,还算料理得下去。”
“嗯,嗯。此事自然是可以想见的。”
隆文听得出来,这两个人说话越来越有火药味,一个以断其生路威胁,另外一个则是以在省内并非靠山无人为由抗颉,但这也只是天明不识内情之故,否则的话,给个天做胆子,料想她也不会说出以为有沈桂芬在身后,就能够抗拒圣命的话来吧?
成祥心中暗怒,正待说话,脚下给隆文碰了一下,知道他有话要说。在来此之前,他和隆文商量过,若是事情能够顺遂人意,自然是极好,但若有了阻碍,不得已的话,也只好将细情和盘托出。料想天明知道真相之后,亦会有所决断。当下站起身来,借口上茅厕,出屋而去。
等他出去,天明冷笑着望向隆文,“隆大人,您可真是给我找来一个好主顾啊!”
“师太明鉴,这可和老夫无关。”看天明玉色转冷,隆文却嘻嘻一笑,“其实,成祥这一次南下,是有一场大大的富贵,要送与师太您的。”
“呸!你少拿好听的哄我!”天明丝毫不假辞色。
“不,不。我不骗你。是这样的……”
成祥在外面走了几步,消磨了一会儿时间,又返回屋内,这一次天明的脸色与刚才又有所不同,见他进来,赶忙站起,盈盈行礼,“请成大人见谅,小女子不知内情,言语冒犯处,还请大人海涵。”
“怎么?师太这一次不要再拿沈大人来说嘴儿了吗?”
天明俊面羞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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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素斋,天明请成祥到东屋去坐,这是为了日色偏西,斜阳照向东墙,比西屋来得温暖惬意。这里也是天明的卧室,陈设和寻常闺房无异,只是多了些经卷,摆在临窗的一张半桌上,桌上铺着洁净的黄布,除了几部经书之外,还有一方朱脂,一只天青色冰纹小花瓶,插着一支吐蕊的寒梅,茎长花正,兀然挺拔,颇有一点孤芳自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