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井边浣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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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那日书房议事已经过去了三日,秦国的信使大概早已经把信送到了大荔国,可我现在仍不知道自己当日提出的计策到底有没有成功,仲广究竟死了没有。这个问题已经整整困扰了我三日,三日来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这也让我第一次看清,自己原来是如此看重成败的一个人。
我这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西屋里躺着的无邪却已经足足睡了三日。
那日我从书房回来后,四儿已用草药给他包扎了伤口。本以为他睡过一夜就会醒,结果三天来用尽了一切办法都没能叫醒他,害得四儿老觉得他已经死了。起初,我也颇为担心,但之后却发现,沉睡中的无邪,伤口的愈合速度是常人的好几倍,短短几日下来,那些皮开肉绽的地方都已经结了痂,于是我索性就任他这么一直睡下去。
清晨,隐约听见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声,刚一睁开眼睛,就欣喜地发现,久违的阳光正透过窗户慢慢地爬上我的床铺。雍城的天已经阴了半个多月,我几乎都要忘了,上次见到太阳是什么时候。
碧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洁白的云朵,两只云燕停在高墙上叽叽喳喳交头接耳。趁着好天气,我从大头师傅那儿要了一整桶的洁米水,准备先好好地洗个头发,然后躺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松一松我绷了几日的神经。
闭着眼睛正洗着,忽然听到有脚步声进了院子,心想一定是四儿,于是摸索着将小瓢递给她:“四儿,再给我浇些米汁上来。”
来人不做声接过了我手中的小瓢,舀了满满一瓢洁米水从我的头顶缓缓浇下,然后又用手在我头发上揉搓起来。因为他使的力道实在太轻,有些发痒,我忍不住笑着躲开,骂道:“作死的四儿,痒死我了,快住手吧!”
“我做的不对吗?”一个男子的声音从我身前传来,我心下一惊忙抬头把湿发甩到身后。
公子利撩着袖子,拿着木瓢站在我身前,一脸微笑。我立马跪了下去:“公子恕罪,阿拾失礼!”
“快起来吧,是我吓到你了。”他弯腰把我的头发抓在手里,惋惜道:“你看,这一跪又弄脏了吧,我打井水给你冲干净。”他转身提了木桶走到井边,可望着深幽的井口却不知道该如何打水,一时间尴尬地立在原地。他此刻的样子很是滑稽,明明按照公室礼仪着深衣,戴冠佩玉,却高卷衣袖,一手拿瓢一手拿桶,让人忍俊不禁。
“我还真没打过水……”听到我的笑声,公子利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转过头来看着我,很是无奈。
我趁机调笑道:“公子何时才能给阿拾打上一桶水来?”
“要不你教教我?”
我把湿发抓在手里,拿着小几走到他身边:“你要先把绳子绕在自己的手腕上,抓紧……”
在我的指导下,公子利很快就打了满满一桶井水,讨好似地舀了一瓢浇在我头发上。
临近夏末,井水免不了有些冰凉,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忙问:“可是太凉了?”
我笑着回道:“你往下面点浇就不凉了。”
“好!”公子利一边帮我冲洗着头发一边轻语道:“阿拾,我今日是特地来谢你的。”
其实见他来,我就知道多半是因为前几日献计的事,此刻听他这样一说,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放下了。
“信函和随附的三十金被送到大荔王手中后,他果然对仲广起了疑心。两日前,仲广刚入大荔都城,还未来得及住进馆驿,就被大荔王派人杀掉了。你此番可说是救了我一命。”
“公子言重了,那日在市集上是公子救了阿拾一命才对。”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布帛,香料,美玉,你喜欢什么?”
我坐在小几上,用手轻轻地搓洗着发梢:“公子屈尊为我洗发,不就是赏赐了,我哪里还敢再要些别的?”
“你不要我的赏赐?”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公子利看着我的脸,有一丝出神,半天才喃喃自语道:“世间怎有这样的女子……”
“阿拾,告诉你个好消息!”伍封走进院子的时候,我正湿着头发坐在井边,公子利拿着水瓢呆呆地站在我身旁。
“伍将军,今日来时未能事先告知,是利失礼了!”公子利看见伍封便放下水瓢行了一礼。
伍封回礼道:“不妨,公子今日来可是有事相商?”
“正是!”公子利放下水瓢,凑到我耳朵边说:“你若记起什么想要的,尽管派人来告诉我,我一定找来送你!”
我小声地嗯了一声,抬头去看伍封,他背着手站在院门口,不进来,也不看我一眼。
公子利快步走到伍封身边,忽然想起什么,脚步顿了顿回头冲我喊道:“头发已经冲干净了,赶紧擦干吧,免得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