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三十四章 深宫大雪(2 / 2)
章越则道:“昔下官被罢官时国公不惜以宰相之尊来官舍告慰如今国公荣退请容许下官报答此恩情。”
韩琦闻此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然后微微点头迈开了步子。章越则撑开伞替韩琦遮挡住了漫天的雪花跟随在侧。
一老一少于雪中漫步行于宫道。
韩琦看着脚下的宫道叹道:“年轻的时候总是觉得这条宫道很长很长故而总是迫不及待地加快脚步那时候富郑公(富弼)在旁总是劝我走得慢一些可惜那时我年轻气盛总没有听进去。”
“那国公在宫中跌过跤吗?”
“未曾。”
“那么国公为何惋惜?”
章越话出口便觉得自己笨了肯定是再无第二个人似富弼那样劝过韩琦。
韩琦不答反问道:“度之你如何评老夫自嘉祐三年官拜集贤相至今已是九载你如何言我相业呢?”
章越道:“国公在极荣之时辞去宰相荣归故里兼两镇节度备三公之典策此番荣宠可谓贵极富溢下官何复再言。”
韩琦坚持道:“度之的话老夫还是想认真听一听。”
章越心知似韩琦这样大佬离职后官员都要写贺表。
贺表不是仅仅走个形势而是你在里面说得话都是证据以后你们若当了宰相敢清算我的话我就把你当年写给我的贺表拿出来虽然没什么用但也可以让天下人看看你的嘴脸。
章越心道韩琦这未免也太谨慎了。
我亲自来送你出宫你还信不过我真怕我有朝一日当了宰执后清算你吗?
章越气呼呼地道:“公历事三朝辅策两朝功存社稷非笔墨言语可以表之。”
“若以古人喻之远可比周勃霍光于汉能定策而终以致疑近可比姚崇宋璟于唐善理政而未尝遭变。”
见韩琦听得很认真章越稍稍缓和言道:“自古以来处大位居成功此为古人之难也但国公居九载相位能保荣名被殊荣进退之际从容有余。自古而今能德业两全者唯有周公可与韩公比肩了。”
韩琦听到停下脚步忽然仰天大笑道:“有度之此番言语我身后名全矣。”
章越看着韩琦这番不由讶异对方对自己评价这么高自己对他几句言语能左右后世人对他评价吗?
韩琦转过身对身后撑伞的章越言道:“老夫身故后度之早已是翰林学士之属就劳你用这番话为老夫制词吧。”
章越不知如何回答。
但见大雪簌簌地落下虽有伞遮着不知不觉章越肩上官袍已落了不少雪粉。
“爹爹1
原来是韩忠彦入宫来接韩琦。
韩琦道:“你且慢过来我与度之有几句话要说。”
韩忠彦依言站在一旁同时一脸茫然章越与爹爹说话自己有啥不能听的。
“犬子愚钝以后就托度之照拂了。”
章越道:“这请国公放心。”
韩琦点点头然后正色道:“官家若拜王安石为相此人虽有才干但处之辅弼则不可到时候乱天下多半便是此人”
啥?
章越心道你可知王安石就是我推荐的?王安石乱天下我不是也要背锅?
章越认真地道:“王介甫绝不至于如此我看来他是能安天下的。”
韩琦笑道:“安石未必能安天下也罢无论王介甫是否能安天下但能继他判断山河的必属度之。”
“我?”章越不由干笑道“韩公太高看我了”
其实我更想划水
“到时候还望韩公出山才是。”
韩琦道:“度之老夫回乡后便狎鸥弄鱼再也不问朝政。我在家乡筑了一座万籍堂其中聚书万卷列屋而藏老夫此番回乡当亲手著书点校丹黄文字。”
“可惜的是老妻病逝后吾长媳吕氏亦是病逝而后忠彦又续娶了其妹接手管家。前后两位儿媳皆有妇德和理家之才将内外打理井井有条”
“吕氏之女虽生在贵相之家但从未骄懈妇道修谨观一叶可知秋与吕家女子结亲不失一桩良缘。度之老夫还望你考虑在我这一点的薄面上为令侄考虑这门亲事。”
章越听了韩琦此言不由吃惊。
没料到韩琦也知道这门亲事?还出面替吕公著说项。
这是干啥助吕公著一臂之力与王安石抢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