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索命还(1 / 2)
一条导引小船驶过运河码头一个坐在船头不晓得是船夫还是脚夫的男人一边举起酒瓶一边扯开嗓子用奇怪的南方调子吆喝着不晓得是民歌还是小调的玩意儿:
“小时候村里孩童霸长大了万事没商量!老爹田地里欠领主税老娘做织工给老爷还老子就偏偏不信命要来城里讨个好婆娘!”
他的声音回荡在运河上引来两侧行船和码头两岸不少人的接腔回应:
“好婆娘嗬……”
男人的身后五六人——同样穿着粗布衣裳在秋天季节里单衣单裤的力工和脚夫——聚在船的另一头同样人手一瓶酒浑然忘我地吆喝起哄。
翡翠庆典的到来让运河区里原本人来人往、繁忙不堪的码头和仓库都清净了不少。
平日里看船的、监工的、记账的、催货的、管饭的一切有资格扯着嗓子吼人的家伙们或者说文明体面的翡翠城市民们都早早丢下一切穿得人模狗样参加狂欢去了现在的运河区除了少量赶日程的商船还在清点账目装船卸货之外就只有没活儿干又没有闲钱的底层劳力们无所事事地聚集一块儿聚赌酗酒扎堆闲逛用尽一切方法寻找着快乐、麻醉、虚荣、疯狂——或者其他能让自己所谓的闲暇时光拥有哪怕一丁点意义的东西。
姑且也算是王后日里贴合气氛的另类狂欢。
码头的另一侧另一群脚夫凑在火堆边打牌其中一人丢下手里的一副烂牌向船上的同行们作出回应乡音难改但嗓子响亮:
“翡翠城边哟运河塘一把力气嘿肩上扛日升月落啊工钱少没吃没穿还没婆娘年头年尾都一个样黑心老板尼玛命不长!”
周围响起一阵稀稀落落的回应拖出长声:
“命不长嘢……”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哥洛佛和罗尔夫贴着路边低调前行路过一个又一个的停泊码头和货运仓库。
僵尸穿着码头脚夫常见的外套因伤势未愈所以还打着不少绷带他尽力佝偻着腰背以期融入当地人。
随风之鬼则取下了面具露出脸上这几年里被他慢慢挑掉的残余刺青以及从脖颈到下巴的吓人伤疤步子走得磕磕绊绊一瘸一拐机警却冷淡地瞄着四周。
“这节奏和音量该是他们做工时呼的号子”哥洛佛低声道“看来他们闲暇时也喜欢唱。”
就是歌词嘛可能有改动。
罗尔夫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观望四周。
“扛完海货我修城墙腰粗膀宽嘿讨婆娘讨来婆娘么家里放天黑操到尼玛天亮堂!”
一个膀大腰圆却衣裳陈旧的力工搂着一个涂脂抹粉的街巷妓女走在路上向着运河对岸嘶吼回去:
“操出崽子嘿有屁用明朝还他妈卖力扛!”
他身边的妓女狠狠拍了他一下催促着他赶紧走路抓紧办事自己今天业务还多呢。
周围再次响起应和的声音但这一次应和的人们发生了分歧一部分带着邪恶的笑意一部分吼出苦闷的辛酸:
“天亮堂呐!”
“卖力扛啊……”
一群醉醺醺的男人勾肩搭背地从哥洛佛和罗尔夫身边路过看也不看两人一眼。
罗尔夫收回警惕的眼神偷偷对哥洛佛做了几个手势:
【你打扮不行。】
哥洛佛看着那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手语狠狠皱眉。
马略斯为什么让我跟这哑巴……
“是的血瓶帮有个小头目在附近的一个仓库里听说要招待别的帮众集会”僵尸装作跟对方顺畅沟通的样子“摩根问了好几个人才问出来的你知道‘好声好气’问的。”
罗尔夫咬了咬牙努力放慢手势:
【不!你身高打扮引起注意!】
在哥洛佛眼里他只觉得对方晃了晃手心手背。
他僵着脸全力运转起人类沟通的逻辑推测着罗尔夫说了什么话以作出回应:
“你是对的血瓶帮在这里很多年参与了码头上一半的运输和仓储生意从脚夫、力工、车夫到仓库看守员耳目众多根深蒂固。”
罗尔夫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王子的礼节教诲摆出手势:
【你懂我说话不?】
“是的所以在他们的地盘我们再小心也不为过。”
【你是傻逼。】
“谢谢你也是好运。”
【傻逼!傻逼!傻逼!】
“我知道所以我们有预案。”
【操你妈。】
“对出了意外你找路我殿后。”
【操——算了。】
“我们会没事的。”
【……】
罗尔夫彻底放弃他不再做任何手势只是面无表情生无可恋地望着前路。
不用再玩“你画我猜”哥洛佛好歹松了一口气心想要是dd在这里就好了虽然那公子哥儿晚上睡觉离不开布偶熊但至少他通晓手语能跟哑巴无碍沟通。
他们走过一间杂乱无章的堆栈两个男人面红耳赤地扭打在一块儿周围有人竭力拉架也有人高声起哄。
周围的闲汉越来越多码头上前后呼应的号子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声:
“不如啊生个小丫片嫁给老富嘿变凤凰老富嘛还**嫌嫁妆俺气来一刀挖他肠!爷娘生咱啊一条命落日她苦我哟一生长!”
“一生长哟……”
“剁完老富还剁老板先问公爵再问国王:好日子俺咋没份享狗娘养能不能给点偿!掀掉马甲做厮杀汉有地有钱俺还多婆娘!”
“多婆娘嘞……”
两人路过一个岗亭两个仓库看守坐在两把椅子上皱眉看着这些无所事事的闲汉们。
“这些该死的脚夫喝酒赌钱嫖娼就算了”其中一个年轻的看守呸了一声“还敢吆喝这些不要命的调子要让老板听见看不抽他们鞭子……”
“由他们去这些苦哈哈一年到头就这时能发泄发泄”另一个年纪大的看守悠闲地点着烟拆开一袋子干果“否则叫他们憋坏了老板和老富们嘛肯定是没事儿咱们这些看仓库的嘿嘿可就真‘命不长’了。”
“咱这儿可是血瓶帮罩的他们敢!”
“哈你以为水尸鬼在码头索命的传说是哪来的?”
年轻看守一怔声音小了下去:
“水尸鬼?可那不是瞎编出来吓小孩的么?”
“我在这儿干了快二十年了这座城啊可是会吃人的”年老的看守惬意地嚼着干果“有些事儿有些规矩莫说血瓶帮了就是警戒厅乃至空明宫里的大人物来了也只能默默走开照样没辙。”
吃人。
年轻的看守咽了咽喉咙悄声道:
“我前几天听说空明宫的老公爵不是被刺客干掉而是被水尸鬼给吃掉的?”
年纪大的看守愣了一下瞬间变脸:
“以前没发现你话咋这么多呢?闲的?闲着没事就去巡仓库啊!”
哥洛佛和罗尔夫对视一眼继续往前拐进下一条路。
码头上的号子依旧清晰地传来:
“杀尽贵族哟杀奸商当官的少不了把债还:坏事俺件件记心底好事嘛样样百倍还!大不了狱河走一趟渡船上也把公道尝!”
“公道尝嘿……”
运河消失在身后而一间间锁闭的仓库和堆栈出现在眼前不少满面凶色的男人坐在路边或靠在墙角看见两人走来他们慢慢站了起来神色不怀好意。
其中当先一人手里把玩着一根细杆头上戴着鲜红的头巾。
哥洛佛和罗尔夫神色一凛他们交换了个眼神步步向前。
找到了。
“站住。”
不等他们前进带着红色头巾的男人就晃着手上的细杆懒洋洋地叫停了他们。
“盯你们很久了不是码头上的吧”红头巾眯起眼睛“哪儿来的?干什么?”
哥洛佛皱起眉转头看了看罗尔夫。
随风之鬼挑了挑眉毛。
好吧。
哥洛佛深吸一口气。
虽然交涉不是他的长项但是……
还能指望谁呢?
僵尸不自然地回过头咳嗽一声:
“听说这儿是血瓶帮的地儿我们来找人。”
哥洛佛一开口红头巾就眼前一亮。
“哟外地人”他示意周围的小弟们给他让出一条路自己一边在手掌里敲着细杆“知道这里是血瓶帮罩的还敢来‘找人’嫌命长了?”
他说话能不能直接点能不能不拖长音?
还有——哥洛佛有些烦躁——他为什么总是敲那根细杆子?
罗尔夫推了他一把哥洛佛这才回过神来。
“那个”僵尸不自然地开口下意识道“你们认识摩斯或者迪奥普吗?”
红头巾和他的手下们齐齐一愣。
“啥?谁?”
罗尔夫心中一抽在心中长叹一声。
操。
下一秒仓库前突然刮起一阵冷风灌得哥洛佛一阵激灵。
“哦嗯”哥洛佛看向罗尔夫总算想起了事先的计划“他们说齐米卡斯老大在这儿招人我们想入伙。”
此言一出红头巾的男子面色一变。
他不自觉地挺了挺腰抬起下巴。
“齐米卡斯老大?哦哟那可是弗格大佬手下的猛将——杜罗老大的手下干将!运河区第七码头的仓库一霸!”
红头巾男子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语气缥缈:
“他可是很挑剔的不是所有人都能被他看上顺利入伙的你们知道吗?”
周围的小弟们齐齐点头。
哥洛佛皱起眉头:该死他真不能用拳头问话吗?
“不过看你这块头儿也不小那行给你们个机会”红头巾男子目光一变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最近情况特殊我们规矩比较大要先上交保证金……”
哥洛佛目光一变:
“为什么情况特殊?”
“不关你事。我是管这片的老大想入伙的话一个人交上来……”
“你不是。”
正挥舞着细杆子滔滔不绝的红头巾男子闻言一愣:
“什么?”
哥洛佛努了努下巴:“你不是这片的老大。”
“为什么?”
“你戴了红色头巾。”
红头巾男子神情一变他冷哼一声:
“诶你知道这头巾是啥不?我可告诉你在这翡翠城里只要看到咱这颜色的头巾甭管是谁都得给……”
另一边罗尔夫噗嗤一声笑了。
红头巾男子感觉受到了侮辱。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怎么看不起我们血瓶帮啊?”
他提高音量神态凶狠周围的小弟们配合地露出狠色。
罗尔夫摆摆手却依旧止不住笑不得不扯下一截面巾围住脸。
“说话啊!你哑巴啦?”红头巾厉声道。
哥洛佛咳嗽一声。
“那个在血瓶帮里待久了的人通常都不会常戴红头巾除非是出去干群架”僵尸陈述道“新丁才会这么做——你是新来的?”
红头巾男子怔住了。
同样怔住的还有他的小弟们。
哥洛佛想起另一个可能性脱口而出:
“哦或者是冒充的?”
仓库门前安静了一瞬。
下一秒戴着红头巾的男子恼羞成怒挥起细杆:
“我草你妈的小杂种——”
但细杆子挥到一半红头巾看了看哥洛佛的块头面露犹豫。
“齐米卡斯!”
此时一道粗厚但温和的嗓音传来吸引了众人注意。
“老大!”齐米卡斯——戴着红头巾的男子如闻天籁他立刻恢复了怒色和他的小弟们挺直腰背。
一个干练的男人从仓库里走出乍看打扮似乎和普通的仓库工人没什么不同但是哥洛佛和罗尔夫却齐齐色变。
发声的男人走到哥洛佛和罗尔夫面前他目光犀利肌肉发达左臂尤其粗壮。
“好个汉子”这个粗壮的男人打量了一眼哥洛佛为他的身形惊异不已“看来不是其他人派来闹事的炮灰啊。”
齐米卡斯神色飞扬地躲到老大身侧:
“嘿这是弗格大佬的手下猛将——杜罗老大!你们惨咯居然劳动老大亲自……”
但他话没说完杜罗就手臂轻动一肘子看似轻飘飘却把齐米卡斯撞得话语一顿难受地捂胸后退。
“看样子你们懂行啊”杜罗眯起眼睛打量哥洛佛和罗尔夫“俺就草了该不会是警戒官听到风声来卧底探查的吧?”
哥洛佛和罗尔夫紧皱眉头他们不需要对话就感觉得出来:这位老大跟他的手下不一样实力不一般。
“在翡翠城警戒官不需要卧底。”
哥洛佛闷声开口:
“他们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就像你们可以走进警戒厅。”
杜罗眼珠一转。
“有道理这里毕竟是翡翠城”他搓了搓手“那你们就是黑绸子那边的人?”
黑绸子。
齐米卡斯和他的小弟们齐齐紧张起来。
“不是。我以前也是帮里人”哥洛佛沉默一会儿“离开很久了现在回来找活儿干。”
杜罗眉毛一挑:
“有趣帮里人?跟的哪个老大?”
“我以前在王都是马戏窝的跟着克斯扫街。”
杜罗一愣:“王都?马戏窝克斯?扫街?你是扫地的?”
“哦你是说小丑?小丑克斯?”
齐米卡斯神情一变激动地挥舞了几下手臂:“传说中能凭空变出飞刀取人性命于无形的王都老大无比强大的八大异能战士之一?”
哥洛佛皱起眉头。
齐米卡斯一把取掉红头巾凑到杜罗身边:
“老大是这样的扫街只是个说法……”
杜罗显然对血瓶帮的这些掌故不甚清楚他边听边皱眉。
齐米卡斯说到一半突然神色一凝。
“不对啊我听人说过小丑都死了十年了他的马戏窝都散了好久了你们从哪儿蹿出来的?”
杜罗神色一动。
“七年。”
哥洛佛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开口:
“克斯七年前死的在王都红坊街一夜战争。”
“我替他收的尸。”
罗尔夫忍不住看了哥洛佛一眼发现后者的神色极其复杂。
杜罗明白过来沉默了一会儿。
“好汉子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这一问却把哥洛佛问住了他张口欲言犹豫了很久:
“胖胖墩儿。”
杜罗一怔齐米卡斯则捧腹大笑。
就连罗尔夫也一脸鄙视。
“噗——老大是问你的名字能写在纸上的那种!”
哥洛佛咬了咬牙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我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