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秉烛夜谈(2 / 2)
廖成没看出他们之间不对,说道:“那你们就早些休息。”转身去了。待他走远后,林媚儿狠狠的瞪了杨牧云一眼,美丽的脸庞像是罩了一层寒霜,“你要是敢踏进这屋门一步,我就杀了你。”聘聘婷婷的转身入伍,“砰——”的一声房门重重的关上了。
这闭门羹未免来得太快了些,杨牧云苦笑的摸了摸下巴,“你便是让我进去,我也是不敢呀!”
冬夜里寒风凛冽,他孤身一人站在院里,情形有些尴尬,正想找个去处时,只听“吱呀”一声一扇门扉开了。
于谦笑着在门内向他招了招手,“牧云,外面寒气重,还不快进来。”
......
杨牧云进房后,于谦将灯芯挑亮了些,披着衣服坐在桌前。
“于大人不休息么?”杨牧云惊讶的问道。
“都在车里躺卧了一天了,在这里坐着舒服些,”于谦对着他微微一笑,“倒是牧云你,骑在马上一天了,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杨牧云心中感到一阵暖意,也来到桌边坐下,“其实我也不累,陪于大人你在这里坐坐好了。”
于谦也不勉强,在桌上摊开纸笔,挥毫在一张素白的纸张上写起了字。
“原来于大人是准备要写奏章。”杨牧云顿觉不便再在旁边坐着,就起身转过去背对着于谦立在一旁。
于谦似乎心中已有腹稿,提起笔来没有丝毫滞涩,一笔而下,劲透纸背,不多时便写了半张。越往后写便慢了下来,俄顷,用笔管轻轻敲击着额头,眉峰微锁,抬起头见杨牧云背对着自己立于一旁,唇角微微一动,“牧云呐,你也不必在那里站着,想休息的话便去睡好了。”
“卑职不便搅扰大人,”杨牧云说道:“在这里站着就行。”
于谦缓缓将笔搁在笔架上,起身行至杨牧云身旁,“牧云你莫非心中有事?”
“大人忧心忧国,卑职怎好心安理得就此安寝?”杨牧云转过身微微一躬,“卑职的职责便是守护大人,就不烦劳大人过问其它了。”
“牧云呐,”于谦的目光注视着他道:“自开封老夫见你时就觉你非同常人,当时要不是你,这中州腹地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如今我大明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涌动,塞北的那些鞑子就不用说了,东边的倭寇时刻窥伺我大明海疆,南边的土司也伺机作乱,还有各地的乱党......”叹息一声,“我大明的卫所居然都已颓败成这样,万一有警,则何以恃之?”
“大人说的不错,”杨牧云也心有感触,“我大明像土木堡这样的卫所不知有多少,保家卫国靠这些扛锄头的人就有如抱薪救火一样太过于儿戏了。”
“独石口的开平卫何尝不是这样,”于谦叹道:“看到鞑子攻关便心惊胆裂,这样的兵将守我大明边关如何让人放心呐!”
“可杨老将军带的宣府兵还是很有战斗力的,”杨牧云若有所思道:“还有大同军,他们的战斗力其实也是很强的,若不是领
兵的人指挥无方,也不会损失这么惨重。”
“这些都是招募的兵员,并不是世袭的卫所兵,”于谦淡淡一笑说道:“战斗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我大明的冗兵冗员之多,让人触目惊心呐,这样的结果便是朝廷只能挤出有限的财力物力招募一支规模不大的能打仗的队伍,一旦招募的军队损失过巨,世袭的卫所兵又顶不上。则我大明的边防就吃紧了。”
“于大人是想裁汰这些世袭的卫所兵,改以招募兵员为主?”杨牧云说道:“这样朝廷内外一定会有很多人抵制的。”
“老夫又何尝不知道,”于谦叹息一声,“席间那位廖百户的话你也都听到了,朝廷的粮饷供给他们不一定按时能够拿到。至少他们军户不用缴纳税赋,虽说朝廷可以因为战事去征召他们,可让他们抓惯了锄头的手去拉弓持盾,那岂不是笑话?”
“是呀,”杨牧云说道:“卑职也听人说过,那些草原上的人从小便骑在马背上,五六岁时便会射猎狐兔,长大了不用训练便是一名彪悍勇猛的战士,远非我大明的将士能够与之相比。”
“所以,”于谦沉吟了片刻说道:“本官提前回京除了劝皇上礼待那赛因孛罗,暂时与塞北各部讲和以争取时间外,便是对我大明军队进行整编,把无用的兵员全部裁汰掉,多招募能够打仗的士卒,这样才是我大明的长治久安之道。”见杨牧云脸有异色,问道:“怎么,牧云你有什么不同的见解么?”
“没有,大人目光如炬,见微知著,非卑职所能及,”杨牧云说道:“不过大人胸中的格局这样大,可不是一个兵部就能把一切都能够改变得了的,这还牵涉到户部、工部、吏部,裁汰冗兵冗员,那些世袭的勋贵怎么办?他们会任由大人您把他们裁掉么?还有工部专管军火甲械,鞑子居然能够源源不断的得到工部所制造的火药器械,这个中缘由令人寻味。强兵离不开财力的支撑,如果没有皇上的允准,户部肯敞开了供应兵部么?”
“牧云呐!”于谦伸手拍拍杨牧云的肩膀,“做大事者不能瞻前顾后,亦不能惜身,你我尽力而为之。凡事但有顾忌,那你我便什么都不用做了。”
“于大人您说的是,”杨牧云拱手道:“卑职受教了。”
“牧云,你还年轻,”于谦说道:“如果能好好磨炼一番,定会成为我大明的股肱之臣,我老了,如果一些事我未能完成的话,还希望你能替我做下去。”
“于大人......”杨牧云身子一颤,声音被哽咽住了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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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一行人重新上路奔京城而去。他们向着东南方向走了十余里,便遇见了一条河,这便是廖夫人嘴里所说的淆水河了,河水不宽,由于连降大雪,河面已经封冻,但却不知冰层能否承受得住这些人车马的重量。莫不语和阿列克赛这两尊门神首先骑马踏着冰面向对岸行去。
于谦掀开车帷,站在车驾上向后看去,土木堡在风雪中变得朦胧起来。
“洪武年间在此处设堡应该便是看中了此处面山背水,是个险要之地,”于谦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可如今......”摇了摇头。
“现在这山水依旧,”杨牧云接口道:“难道有什么不妥?”
“山上的水源已干,不再适合固守了,”于谦说道:“鞑子骑兵如果开过来只围不攻,又封锁住这边的河道,山上的人只能坐以待毙,试问,如果没有水喝,再强悍的兵马又能挺过几天?”
“大人说的是,”杨牧云说道:“困于一地便已成为死兵,不管有没有水源,终不能长久。倒不如像鞑子骑兵一样,快如迅风,处处皆活,牢牢把握主动。”
“你能看透这一点,”于谦看着他轻轻一笑,须髯飘拂,“当真孺子可教也!”
“大人过奖了。”
这时莫不语和阿列克赛已经骑马到了对岸,向他们挥动手臂大喊,“可以过河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