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桃花(2 / 2)
年华正悠哉地躺在桃树上,一身家常穿的宽松的白色罗衣,长长的黑发随意地束着,流泉般倾泻而下。她捧着封父指给她的兵书,但与其说是在努力地背书,不如说是在晒太阳发懒。她微眯着凤目望着飘落的花瓣,偶尔伸出手去撷一片,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啪!”书本从身上掉落,落在了桃花树下,年华也懒得去拾,干脆头一歪,合了双目,浅浅睡去。
青阳看得气结,积了两个多月的疑惑又一次浮上心头:为什么明明每次她都没有在好好看书,可是晚上却能轻松地过老头子那一关?!
今天,封父故意挑了最厚的一本兵书丢给年华,想必也是存了刁难的心思。
望着在桃花树上呼呼大睡的年华,青阳心中的谜团更深了。其实,他很想询问年华过关的诀窍,可是碍于身为师兄的面子,始终没好意思开口。
厚厚的兵书静静地躺在地上,一阵落花风吹过,书页簌簌翻动。细碎的桃花仿如粉红的精灵,调皮地钻入了泛黄的纸页中。
青阳呆呆地看着花瓣与兵书嬉戏,然后兵书渐渐地被落花掩埋。直到整本兵书都被埋入花冢,只剩下一方书角露在外面时,青阳才猛然回过神来,似乎,一个流光如金的宝贵上午,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而他摊在桌子上的兵书,赫然还翻在第一页。
青阳怪叫一声,急忙埋首苦读,他好不容易刚沉了心进去,树上的年华却打着呵欠起身,隔着窗户唤他:“青阳师兄,是不是该吃午饭了??”
青阳十分郁闷,夹着书本走进厨房,效仿勤学上进的古人,一边读书,一边生火做饭。
年华轻灵地跃下树,拾起树下的兵书,低声自语了几句。她带着兵书走回茅舍,进入自己的房间,直到闻到桌上的饭菜香味,才乐呵呵地跑出来。
见年华满面春风,胃口极好,青阳本想问出心中的疑惑,但是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开口。
饭毕,午眠。
青阳自然没有午眠的心情,他捧着书本坐在书桌前,因为头脑昏昏,精神靡靡,他一手持书默读,一手拿锥子刺大腿,将勤苦诠释到了鲜血淋漓的地步。
年华也没有睡,她倒不是担心课业,而是因为上午睡得太足,午饭又吃得太饱,现在睡不着。于是,她决定去万生塔找宁湛玩。君门课业轻松,宁湛又被特许只修文,不习武,更是落得轻松逍遥,通常一过了中午,他就自在无事了。
时值暖春,宁湛气色颇佳,正在房间里作画。
一卷松玉色宣纸摊在案上。宁湛提笔蘸墨,排染出河海万里,风云变幻。接着,笔端的墨色转浓,勾描出山峦迭起,岚雾缥缈。不过寥寥数笔,不过黑白二色,一幅水墨江山图已然呈现在纸上,既有云蒸霞蔚之逸美,也不乏龙腾四海之霸气。
画上有一处留白,宁湛提笔沉吟,思咐题什么诗句合适,冷不防肩后探出一颗脑袋,几缕青丝拂过他的脸,凉凉的,痒痒的。
宁湛回过头,正对上年华含笑的墨瞳。宁湛脸上也泛起一丝笑意,但却假怒道:“你怎么又从窗户进来?万生塔又不是什么禁地,大可以从正门进来啊!”
年华眨眨眼,“从将门过来,正好是万生塔的后面,如果走正门,还得绕到万生塔的前面,太麻烦了。反正你住在三楼,又不算高……”见宁湛还要开口,年华怕听他的紧箍咒,急忙转移了话题,“嗯嗯,这江山图气势倒是出来了,但是只有黑白二色,太过单调寂寞了一些。”
宁湛笑了笑,道:“江山万里本就是寂寞,正好与黑白二色相谐,姹紫嫣红倒显得俗艳了。”
看见年华,宁湛立刻有了题句,狼毫蘸墨,在留白处挥笔,须臾成句。
年华轻轻地念了出来,“人得交游是风月,天开画图即江山。(1)”她撇撇嘴,笑道,“还不如‘风月无限,江山万年’更佳呢!”
宁湛深深地望了一眼年华,道:“‘江山万年’固是我之所愿,但是‘风月无边’却不是我之所求。我的心意,你难道还不知道?”
青梅竹马,两心相印。
天极逍遥,此间年少。
年华一愣,粉颊微红,心中却是甜蜜。
见年华羞涩不语,宁湛也微微面红,望着桌上的宣纸,道:“上次答应要替你画一幅小像,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画,如何?”
作画最是劳神费思,年华担心宁湛的身体受不了,笑道:“还是改日吧,不急在一时。今日天清气朗,大好的时光呆在房间里消磨,可就太浪费了,不如出去晒晒太阳,如何?”
宁湛转头望了望窗外,山色怡人,湖光秀美,笑了:“也好。”
注:(1)“人得交游是风月,天开画图即江山。”是宋朝诗人叶梦得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