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0(1 / 2)
“当”的一声空玻璃酒杯被磕回桌面上水渍和金红色残酒一起滑向杯底。
刚刚咽下一口烈酒的男人被酒精烧灼得嘴唇都抿成细细一线压在牙龈上吸了口气问道:“这儿不错啊是吧?”
院丸嗣没有作声。
“是挺好平时生意应该不差。”那男人身边的几个人纷纷点头应和道“不知道是谁的场子。”
“下次可以来玩玩”那个叫胡安的男人看上去四十来岁正给自己倒了第三杯酒。“这次没时间了下次把那女的叫过来。”
众人又迎合着笑了起来;有人转头去瞧有人整理着腰间的枪套有人面无表情……人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表现着镇定。
笼在昏暗暧昧灯光中的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仅有一个女歌手在钢琴师伴奏下对着空空荡荡的俱乐部一首接一首地唱着绵软无骨的歌水平只是一般。
或许他们不知道俱乐部今晚是被强行“借”下来的还以为自己这一帮人是包了场的重要客人。
“怎么你也喜欢那种类型的女人吗?”
好像注意到了院丸嗣的目光胡安倾过身喷出一口酒气。
院丸嗣摇了摇头。
那是一个相当寻常的普通美人白净柔顺转过头就忘了模样;对于需要靠荏弱女人建立自我的男人来讲倒是理想。
“你头发太长了”胡安冷眼看了看他前面一动未动的白兰地说:“简直像个女人一样。这样不影响动手么?又不是什么搞艺术的——”
院丸嗣忽然端起酒杯几乎像是打发蜡一样将一整杯白兰地轻轻浇在了自己头发上。在蓦然浮起的、浓烈强横的酒气中他闭上眼睛将五指伸入打湿的头发里拢向了脑后。
苦橘气味的酒液流下面庞院丸嗣抹了一把脸第一次笑了。湿漉漉的长睫毛在暗软灯色下微微泛着闪烁光泽。
“好点了?”
胡安的话早在说到一半时就中断说不下去了。他盯着院丸嗣几秒冲旁边一个男人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说了吧这小孩的脑子有点疯。动起手来倒是挺狠的。”
那人点点头又从眼皮底下悄悄看了看院丸嗣。
衣料和肌肤都被白兰地渐渐舔湿了;院丸嗣对胡安的话毫无反应慢条斯理地用手将几绺散发也梳入了脑后。
胡安低头看了看表随即一咧嘴露出一排方方的大牙。
“……时间差不多了走了。”
仿佛有一声听不见的呼哨十余个穿着西服、夹克的男人纷纷从桌边站起了身。幽暗中手提箱弹药夹清嗓子披外套的窸窣杂音从昏蒙蒙的歌声缝隙里响起来搅得空气忽然紧绷而稀薄了。
“行了不用唱了等我来找你!”胡安临出去前大声喊了一句打断了俱乐部厅内没完没了的绵软情歌。
这间俱乐部位于顶楼十五层从一截楼梯上推门出来之后众人就已站在了铺就水泥的天台上。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几日阴云有雨;今夜风就已经先到了长长地扑卷在空里刮得众人衣物猎猎作响。
数层悬浮列车轨道高高架在头上夜空里盘旋交错如同某种机器肚里的宽大水道。空中轨道下城市里所有人楼车……都像是巨大机器缝隙中生存的细菌。
胡安挥了挥手两个各拎着一只大型手提箱的男人快步走到了天台边缘。
在仅仅十余米之外一条列车轨道正静静地浮在夜色里。城市灯光与车水马龙将它的腹部染上了一层浅淡起伏的光影;深夜里几乎没有多少列车还在安静地穿过天空了。
行动早演习过不止一遍今夜也不是他们头一回干这样的活。仅仅几分钟一切都各就各位了:线型炸药、熔断枪、掩护枪手、突击行动员……以及跨越夜空连接起轨道与天台的活动板桥。
作为第一波打头阵的院丸嗣正带着另外五人伏守在活动板桥两侧。
“还有三分钟”胡安一直盯着手表连酒精也烧不轻他嗓音里的凝重紧张。“两分钟!”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他也在从天台边慢慢往后退——今夜的行动分量很重组里要向提供军火的供应商翻脸下手这自然也意味着会尤其危险——一边退他还在一边喊:“为了我们组!今夜一定要成功!”
腰间的蝎式冲锋手枪硬硬地抵进肋骨下成了院丸嗣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实。
“来了!”胡安喝了一声。
当远方轨道上驶来一辆长长的货运列车时院丸嗣瞥了一眼身边几人见他们脸色又紧又白不由笑了一笑。今夜这一场戏终于要开始了。
埋入关键位置的线型炸药其爆裂时的声响是很低很低的轻得立即就融入了夜风里。
轨道依然完整;然而遍布整条轨道上的牵引系统却蓦然扭曲了炸开了闪烁四溅的火花。
受惊的货运列车仿佛一头从夜风深处里直直撞向几人的庞然巨兽弯弯扭扭、左摇右晃终于在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中急急刹住了——有几节车身都悬挂了一半在轨道外;沉重钢铁撞击、变形、刮磨的声音仍一波波穿破了夜色。
院丸嗣一动身另五人立即如影随形般跟上了他。
当他们融断车门、闯入列车里的时候里面的人甚至根本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列车会骤停更没有想到竟会忽然闯进来一队手持重武的陌生人——在流星般耀目的枪火之下短短几秒之后那一节车厢里的四五个人就变成了四五具尸体。
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这种人血能够像烟花一样绚烂炸开的景象像电影一样太夸张了。
院丸嗣大步踏过血泊鞋底湿滑的“啪哒”声让他觉得自己双腿已经溅满了血点。
他走近紧闭的车厢门前顿足听了听。
除了此刻被胡安带人控制住的驾驶车头前两节车厢都是载人的给这一批货护航的人自然正是聚集在这两节车厢里。第一节只有四五个人那么重点应该是在第二节了……但此时听上去门后却静得仿佛死地一样。
门后是埋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