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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儿,你大可不必与我客气,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女儿一般来看待。”德妃的语气中满是亲近。
顾芷礼想到了进宫以来这些日子德妃对自己的照顾,不由地心中一动,藏在深处的话便吐了出来,“陛下似乎不是很喜爱我……”
德妃静静地看着顾芷礼,缓缓地从袖中掏出了一支药瓶。
云贵府城,丽山城。
此时已是冬月,云贵的气候终于降了不少,又逢接连暴雨之后,整个天地之间都开始弥漫着微微的凉意,这种凉意一直渗入了众多云贵百姓的心中。
尚止一身红色薄袄站在丽山城内的主干大道上,整个人显得十分显眼。但此刻往来的人们却没有贡献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皆是神色匆匆,疾步而过。
这位尊贵的大尚王爷此时还比不得一碗清水来得吸引人。
短短数日之内,尚止却如同被迅速催熟了一般,脸上已经几乎寻不到多少稚嫩气息,始终没有松开的眉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难以接近,其间的疲惫却让人觉得心疼。
“王爷……”旁边有人轻呼他。
尚止摇了摇头,脸还是紧绷着,“朝廷可有救济旨意下达?”
暗卫无声地表达了否定的意思,“……王爷,咱们从总督府中‘借’出来的粮快没了。”
这条大街上昔日都是热情的云南百姓们。云贵二地乃异族杂居之地,但这些人同样是大尚的百姓,且待外客十分热情,尚止这些日子在丽山城受到了十分友好的待遇。在数日之前,他前往西南边境查探守将泰安候的大营,不过一夜之间,丽山便成了满目疮痍之地。
他走到路边一个躺着的小姑娘身边,查看对方脚上因为受了伤没有得到救治而长坏了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送去两广的求助信还未有回复吗?”
暗卫摇了摇头。
此时躺在地上的小姑娘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靠近自己,微微睁了睁眼,目光对上了尚止,“大哥哥是你啊……”
尚止勉强撑开一丝笑容,“嗯,大哥哥来看你了。”
小姑娘也微微笑了,“大哥哥,我是不是快去见爹娘了啊?”
尚止握住了对方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目光延在这条街上两旁躺着的无数人身上,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上了病痛,但云南冬季湿冷的天气让在大水中被浸湿的防寒衣物被褥等好几日了都不曾干透,紧急缺少人手的情况下,他们甚至还没法整理出较多的干净的屋舍,好让这些病患入住。
大夫,药物,衣物被褥,人手……全部都缺。尚止这些日子带着自己手下的数百暗卫奔波在丽山城内的大街小巷,只为能救多一点灾民。但是真的太缺人手了。
丽山城在丽山脚下,往年夏季往往容易遭了山洪,故而在防洪方面一直都是云贵总督的政务之重。但这些年夏季干旱,山洪多年未发,云贵百姓渐渐便失了警惕之心。且前云贵总督上任后在丽山城多方搜刮民脂民膏,朝廷拨付用来修缮加固堤坝的银子也被其吞吃了去,故此这次天灾的来临才让人倍加无措。
尚止已经往自己的封地下了命令,让属官加急送来救援物事。此时此刻,他来云贵的初衷是什么已不重要,他无比庆幸,自己在这个时候到了云贵。
他看着面前的一切,倏地转身。“随我来。”
身后立即有数名暗卫跟上。
尚止一路赶到了就驻扎在丽山城数里之外的泰安候大营,直接甩出了王印,“我要见泰安候。”
大营外的士兵面面相觑,并不敢确定尚止的身份。其中一名士兵犹豫着向尚止行了一礼,“王爷请稍等,属下去请示将军。”
尚止点了点头,那士兵立即往里而去。尚止注意到那名士兵的兵甲之下套着厚厚的白色棉衣,眼中不由地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不过须臾,里头立即传来了喧闹声,一名中年男子大跨步而来,出现在了尚止的眼前,“睿亲王殿下!末将不知王爷到来,有失远迎,还愿恕罪!”
说话的人正是泰安候,杜家人的容貌自有上天眷顾,这泰安候人到中年,仍旧端的风流倜傥,半分没有边境守将的粗糙模样。尚止却没有与他寒暄,直接冷面开口,“丽山城中水祸起,你可知晓?”
泰安候闻言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竟有此等祸事?末将对此丝毫不知!”
“那你现在该知晓了。”尚止手一挥,“本王现在需要征用你的士兵调往丽山城!”
“这……”泰安候面上露出犹豫的神情,“王爷,丽山城自有守兵,末将若无诏领兵前去,恐会引起误会。”
“不需要你领兵前去。”尚止抬了抬下巴,身后的暗卫立即窜出,“本王仅仅需要千人,你立即点兵,随我前去丽山。”
泰安候一怔,“王爷的意思是……你要亲自带兵?”
“立即点兵。”
“这……无诏,末将恐无法……”
尚止直接拿出一枚纹有龙饰的玉佩,不再看泰安候一眼,“立即点兵。”
泰安候瞳孔迅速地一缩,立即拜倒,“吾皇万岁。”泰安候自然能认出那是皇上的龙佩,见佩如见皇。他心中有些不安,没想到这睿亲王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倍受帝王恩宠,又六亲不认……既然如此,一千名士兵也无大碍,给了便是!
他的面色立即换了,“是,王爷!”
尚止没有说话,也直接漠视了泰安候请他入营的邀请,就那么直直地立在军营大门之外,“千人之中,至少要十名军医,五十名伙夫。”
这下泰安候眉头狠狠抽了一下,五十名伙夫不算什么,但云贵偏远之地,大夫着实稀少而珍贵,驻军三十万士兵之中,军医还不到百数,抽了十名,这……他想要表示出为难之意,却见尚止板着一张小棺材脸,侧过脸不看自己,手指勾起那枚龙佩,往上一抛,再收回手中。
泰安候忍下了一口气,转身走入了军营之中,半个时辰后,大营前的操练场聚集起了千人军队。
尚止没有与泰安候有多余的任何话,身旁的暗卫已经分散到千人队伍的四周,十名军医和五十名伙夫单独被列在旁边。一名暗卫伸出手,放在了其中一名军医面前。
那名军医有些怔愣,好一会后才意会到对方的意思,战战巍巍地在暗卫的手腕上搭脉。
同样的情形发生在其他几名军医身上,不过一会,其中的七名军医便被挑出来放到了一旁。尚止语气冷到了极点,“泰安候,本王要的是军医,不是小医手。”
那七名被单拎出来的“军医”瞧着十分年轻,约莫是跟在军医身旁学习顺便帮忙打下手的小学徒,搭脉时讲两句话都磕磕绊绊,想要糊弄人,着实还有些困难。
泰安候只是微笑,“王爷,这……在末将的军营中,加上学徒也不过数十大夫……”
“十名军医,缺一不可。”
泰安候下巴一绷,脸色开始有些不好了。他慢慢地抬起手,向自己的副手吩咐,“……按王爷所说。”
千名士兵终于集齐,尚止却没让那七名学徒回去,却也没多解释一句,暗卫们直接拎着那几个人,跟着尚止转身离去。那千名士兵眼巴巴地看了眼自己的上峰,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但还是随着大流傻愣愣地跟着尚止,离开了军营。
尚止全程没再多说一句话,连跟泰安候一句告别都没有。看着尚止带着自己的千名士兵浩浩荡荡地离去的背影,泰安候俊秀的脸上倏地便狰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