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云起山海际(甲)(1 / 2)
巨大的关隘阻隔于山与海之间,这便是长城东起的第一道雄关——山海关了。
关上孤鹰盘旋,关外黄沙四起。海面黑云漫起,有逐渐压城之感。
雄关两侧,东亚最为强盛的两支军队正虎视相峙。城下是连营数十里,黄沙漫漫欲弥天,关内则是人头攒动,工匠正在不分昼夜地挖沟筑墙,巩固工事。
山海关历经齐朝数代修葺,已然是雄伟异常,关以城为体,四门均有瓮城,墙高五丈,厚四丈,护城河宽两丈五。箭楼之上,北可遥见角山关隘,南可眺望沧浪波涛,而向东三十里,便是幽焉大军驻扎的前所。
而雄关之内六十里,便是古来名镇“榆关”,秦皇曾于此慨叹生之不寿,魏武曾于此长歌以咏志。齐朝时,辽东各部族逐渐兴旺,幽焉势起,齐遣名将铸关于山海卫,架横梁于山与海的咽喉之处,故名山海关。而此刻临榆城中,皇帝行辕的中军帅帐之中,正大幅铺开了一个沙盘,上面用铁标密密麻麻地标示了驻扎在临榆的齐军与驻扎在前所得幽焉军的军力配比和大致的山川地理标记。几个顶盔冠甲的将帅正围在沙盘周围,似是正在商议应对之策,旁边一个文官模样的官员正被五花大绑地捆了,跪伏在沙盘之畔。大帐之中鸦雀无声,气氛甚是凝重。
“于方彻这个窝囊废,幽焉自称有两万骑兵就是两万骑兵了?”这时一个全身带甲的青年剑眉倒竖,脸上煞气凌然,忽然翻手将手中乌剑尖刺向沙盘中幽焉帅帐位置,只听得“破”地一声,沙盘中烟尘四起,显然是那青年已然怒不可遏。
“这是欺朕不懂用兵……糊弄一气吗?”他说着将头上头盔一解,道:“敌为骑兵,朕为守城。你主管的兵备器械,你来说说,对付两万人与对付十万人的军备是一样的吗?”这人开口称孤,自然便是大齐天子萧镇了。
大帐之前,那被五花大绑的正是朝中正五品的大员,兵部武库司郎中吴晖,只见他被捆做了粽子也似地跪在沙盘之前,全身抖得筛糠一般。他虽是兵部职员,却是文官出身,平素里也颇以士人身份自傲,却不料今日跪在这一帐的武人面前,端的是斯文扫地,羞得他无地自容。他本是奉命筹备押运攻防器械,所运送的一应配给均向兵部尚书于方彻和摄政亲王萧铣报备过了的。为了防止意外,他还私下里多运了些以备途中磨损消耗,一路上也是小心谨慎,紧赶慢赶在预定时间内送至山海关。却不料他一辈子小心谨慎,却没料到皇帝将对方人数估计的误差发泄到了自己的身上,于是他只好双膝跪地,头颅如同捣蒜一般在大帐中的毛皮毡子上连连砸下,口中牙关互撞,连声称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啊……”说着瞟眼看向萧镇身后的魏桓,眼中满是祈求,期望魏桓能够替他求情,毕竟昨日运送军械前来之时,自己还带了幅自己私藏已久的吴道子真迹好好的孝敬了下这个大太监。可不料这魏桓此时却双目微闭,似是根本未曾看见一般。
这时旁边一个雄浑苍老的话语开声道:“陛下息怒,吴郎中所运军备确实不足以应对当下所需,但战场情形瞬息万变,这也非他身处后方之人所能料敌先机的。依老臣看来,为今之计,我军仍然当加固城防,与幽焉相持。幽焉人不善攻城,长途奔袭辎重也缺乏,再坚持月余,幽焉自会退却!”说话的人瘦高虬髯,一张苍老的面庞上不怒自威,便是功盖三朝的安国公沐允。他久经沙场,知道此刻若是出关在平原与幽焉骑兵交锋,齐军定然占不到便宜,且此刻乃是御驾亲征,稍有差池便难以交待,于是便建议高城深壕,做完全的打算。
“九月出兵,如今已然十一月了,山海关被对方冲塌了数次,敌人却越来越多,好似有吃不完的粮食,如今倒是咱们的武库和粮仓日日报送紧缺,沐公,你说说,这倒是如何相持?”萧镇见是沐允开口,便也不好太过呵斥,但是心中怨气不解,于是转身一脚,踢在地上的吴晖肩上,踢得那吴郎中哀嚎不止。萧镇皱了皱眉,他心知沐允所说有理,而这武库司的吴郎中也并未渎职,长叹一声,便也不再理会这个粽子。
九月出兵之时,齐军发兵二十万,号称五十万,浩浩荡荡开拔到这山海关之前,满怀着得胜之愿,却不料看到的是颓败的城墙、不合理的布军和疲弱的将士。萧镇顿时明白了为何幽焉可以长驱直入辽东的原因。在斩杀了山海关守将之后,萧镇在沐允等的建议下,急调周围蓟州等七县民夫十数万,与应征兵卒,连夜修筑城墙工事,防御幽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