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刀横雪中林(丙)(1 / 2)
玄机营帅帐之中,石信身着薄甲,负手而立。帐中一侧隔了面屏风,那屏风甚为雅致,背后燃了一炉龙涎香,熏香伴着回寒酒的淡香袅袅而出,衬托得屏风后面之人甚为倜傥。
帐下,柳七正抱拳弓身,神情肃穆。
“此言当真?”石信沉声问道,语气之中难得地带了一丝忧虑。
“确然无疑,午后我又跟了许久,卫起确实去了沐允的营帐!”柳七回道。
“唉,那是他故意将你引过去的。”石信这时叹了口气,道:“他此刻虽失了功夫,但眼力未失,你能跟上,想来他没有刻意避你……你可记清楚他是几时入的沐允帐中?”
柳七直起身子,微微思索,答道:“就在方才,酉时初刻。”
石信点了点头,斥退了柳七,转头看向屏风,道:“安石,你如何看?”
“唉,才回来便遇上了这等事……他虽是我徒儿,我此刻却觉得越发看不透他了。”屏风之后,一个雍容淡雅的声音响起,他自称是卫起的师父,那便是慕容渊无疑了,只听他接着道:“不过我看着这孩子长大,他的用心,我还是相信的。”
石信闻言,眉头一皱,并不言语。
却听这时屏风内的慕容渊侃侃言道:“今日帐中被陛下当众责罚的武库司郎中吴晖,在朝中老臣,与刘阁老同是同乡,听说最近与秦王走得颇近,算是神策党人。这次陛下当众折辱于他,一来是要在军前立威,二来也是要做给朝中的秦王看的。沐蛮子虽然受到陛下倚重,可如此坚守山海关近两月,陛下如今也在怀疑沐蛮子的用心了。”
石信闻言点头道:“老七查过了,那吴晖一到临榆之后,第一个寻的便是魏桓。”
慕容渊接道:“那倒好解释,秦王早知道此番吴晖将会被罚,指点他打点魏公公,便是要让陛下对魏公公和刘阁老心有芥蒂啊。可是之后魏公公却约见了阿起,这其中定有文章。”说着顿了顿,似乎思索了许久,道:“阿起在诏狱之中历经了什么,你我均难以知晓,而他此刻身负巨门烙印,算是个绝佳替身,秦王定然不会轻视……唉,当时我乍闻黑鹰的死讯和昭明遗孤的下落,心思他属,便误以为秦王也是在打那帮孩子的主意。现下想来,当时刺秦一案,主要目的便是想把刘阁老、沐蛮子和你同时拉入局中,让北伐难以成行,而阿起被卷入其中只是秦王意料之外的事情罢了。”
石信也皱眉道:“北伐难以成行,届时朝中无将,而边患在即。秦王是玄都仅剩的陛下信任的将帅,自可率军北伐,陛下限于朝局混乱之中,骑虎难下,也只能坐镇玄都。届时秦王手握兵权,局势便不好说了。而此时,秦王却正好抓了你的徒儿……”
慕容渊心知石信所指,叹息了一声,接道:“阿起并非晦明馆徒众,秦王于是将计就计,将阿起作为“巨门”替身,而此时阿起活着对秦王的作用更大。首先,若是阿起活着,你我难免会救,此时秦王便能以此为凭,排挤于三大营;其次,光明神教巨门使者行刺于秦王的留言传了出去,秦王便能脱了光明神教的干系;最后,也是秦王用心最深之处。”慕容渊说到此处,深深吸了一口龙涎香,道:“秦王已然知道陛下猜疑于他,这么自污,并让陛下带着“巨门”出征,倒反而能让陛下安心。”
这时屏风后慕容渊忽然大声咳嗽起来,石信面露忧色,却也无法可解,只好等着他咳完。一盏茶时分,慕容渊方才稍歇,缓缓渡了口茶,道:“唉,我还是不放心阿起……”
石信疑惑道:“喔?此话怎讲?”
慕容渊长长舒了一口气,忽然笑道:“秦王虽不想杀他,可是他……”说到此,忽然止住话头。
石信见状,长叹一声,转了话题,问道:“怀舟此去高丽,一切可妥当了?”
慕容渊似乎也是心有忧虑,半晌,答道:“大棒和他同去的,若有事,他们也可以相互照应……”
这时,大帐之中忽然有一名参将急匆匆冲了进来,看那人虎背熊腰,满脸的大胡子,却正是胡越,只见他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喘着气道:“不……不……不好了!”
石信微一皱眉,挥手示意屏风后的慕容渊莫要开声,问道:“老六,怎么了?慢慢说来。”
胡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道:“项尤儿他们偷偷出关,老八跟上去了……”
说到此,石信忽然打断道:“这个老七已经和报告过了。那边有阿黎在,项尤儿他们应该不会吃亏。”
胡越的大脑袋这时拼命地摇了起来:“不,不是,是鹞儿妹子,她……她昨天夜里……夜里,也偷偷溜出关了!”
帐中忽然“噼啪”一声,石信身前的檀木案几已然被他捏碎了一个角。
“胡闹!”石信面色乌黑一片,扬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