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萝歌第九十二声(2 / 2)
他给了他一碗斋饭,给他收拾了一间厢房,醉染抱臂靠在佛堂外的菩提树,听着里头和尚敲木鱼的声音,心里突然一片宁静。
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留在了那间佛堂里。
一大早的时候,醉染就在练字了,呆在这枯燥的佛堂里他也就只剩下这一点爱好。
老和尚端着斋饭进来的时候,不经意看了一眼,慈眉笑道:“施主的字观之若脱缰骏马,细看之下又落笔如云烟,委实是笔力高深。”
手下毛笔微顿,他笑了下,说起来,他的字还是她教的呢。
再次看向纸张的时候,却怎么也凝聚不了神,醉染有些失神,脑海里渐渐浮现起一个红霓裳的娇小身影,如影随形,他的笑容缓缓消失。
这些日子,他已经许久未想起过她。
他想,再过一段时间。
他就会彻底忘了她,如她所愿,他们再也不要见了。
老和尚放下斋饭,神情安宁地敲着木鱼。
过了一会。
醉染听到他依稀叹息了一声:“施主,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微微眯起无波的桃花眼,醉染轻轻把玩着一根木头筷子,突然笑了:“不了,相见不如怀念。”
他的相见……还不如怀念。
放下木鱼,细细转动着手中的禅金佛珠,席垫上的老和尚睁开眼,浑浊的眼透出犀利的光:“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爱她吗?”
并非老和尚所以为的答案。
他说:“不会。”
再也不想沉沦。
这种感觉,太痛了。
微微怔了一下,老和尚惋惜地叹息了一声:“人间一世,每个人的一生,总归承受了太多太多……阿弥陀佛。”
醉染笑,转身拿起筷子用起斋饭。
坐在案几前时,他忽然发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时间眷顾着的他,没有了过去的暴躁,心里反倒是一片宁静。
从下界,这个老和尚就告诉他:不如你再去争取一下罢。
他没有。
他和她认识了漫长的岁月,他们相依为命,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她眼中有他,心中无他。
——她不会爱他。
他承认。
他是比任何人都爱她。
但他不会再像过去一般给她造成困扰。
现如今下每个决定前,他都会记得,许多年前西极那个黄昏下,少女轻轻拽着他的袖角,递给他一块甜蜜饯,咧嘴笑道:“醉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是啊,朋友。
与她相伴了漫长岁月的朋友。
……一个对她藏有可耻心意的朋友。
后来又过了二十年。
老和尚寿终正寝。
他在茫茫六界里流连,看过人世间的生老病死,天灾*,却再也不信那西极所谓的佛。
他的信仰早在西极戛然而止。
他的爱情尚未开始,却在西极到了终点。
直到后来有一日,他得手老魔界的法宝,进了妖镜时也仍然觉得,那六界之外的西极,才是这世间最残酷的地方……
那时的他从未想过。
当佛瓶破,佛珠落入人世间,远在西极之地,也曾有个人坐在他们常坐的树根上,曾对着远方幽幽道:“我想你啊,醉染。”
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
有一日。
一个满身鲜血的女子进了这妖镜,打破了他无趣又宁静的日子。
和玥妻嘤为盟,有他的私心。
一方面是清楚当年妖精界如何被逼入绝境,对她的同情,另一方面,是阴暗地希望着有朝一日,西极落败,那人倒台。
所以他把一切对六界有弊而无利的都告诉了玥妻嘤。
老魔界在被摧毁后,新魔界并未混乱,而是用最短的时间稳定局势,那时的他早已脱离西极,成为魔界长老醉染。
——他想,他是忘记那人了。
许多年来,他的身边围绕了无数美姬妖妾,每当一夜醉生梦死后,他的心里却才只有一点好受。
——他想,他是忘不掉那人了。
后来。
终于再见到了她。
那时,他只当是样貌相同的人。
他猜,少女一定在西极受尽那人宠爱,宁愿装傻也不愿回头。
而他醉染,也过得很好,比她想象中的好。
直到某日。
他一夜又喝得醉醺醺,不知是冲动促使还是什么缘故,按耐不住去打听了西极的消息,才得知,那老妪早已死了。
她也早在漫长的远古时就离开了西极。
从此,成了他遇到的花萝歌。
原来。
她是花萝歌。
茫茫六界,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就那样没有丝毫防备地与他萍水相逢。
——与之相遇,三生不幸。
果真,如此。
【漫长的远古时——小小番外】:
佛瓶里空气流动,淡淡的香雾萦绕着飘升。
今日老西极侍女说她,今日看起来不正常的很,少女坐在案几后,提笔的手微微顿住,又眯了眯美眸随口道:“没有罢。”
手中的扫帚缓慢地扫着树下的落叶。
老妪似乎有些恍神,望着落叶,自言自语道:“许多年前,醉染大人就是在今日走的,现如今也不知道流落在六界哪里。”
翻阅着老诗经的动作滞了下,她忍不住抬头问道:“老妪,你今日怎么了?”
她往日不像是会提起这些事的人。
老妪摇摇头,缓缓叹了口气:“年纪大了就总想起以前的事,与您相识这么多年,我总是不明白,您真的有喜欢过谁吗,醉染大人他……”
“有喜欢的,我有喜欢他。”
少女突然出声,静静地看着案几上被吹拂起来的纸张,美眸微闪,又低头开始抄写,一笔一墨,轻声道,“但我过不去那个砍。
我那么喜欢过另一个人,我想过有一天他也喜欢上我,我想过可以当他的妻子,我从没想过那原来不是真实的感情。
我不愿重来,老妪,你懂吗?
哪怕是错,我也不想再回头,否认我过去走的每一步都是个错误。
但我确信。
我是喜欢他的,跟凰惹不一样,那是另一种陌生的感觉,如得如失,让我不安。”
老妪有些失神:“您怕它?”
笔尖落在纸上,她终于抬起头,美眸染上浮华,尖削的下颔轻抬,轻轻笑道:“嗯。”
空气里突然响起一声苦涩的笑声。
“那么,我可以确信,您所逃避的东西,是您一直在追求的情爱。”
她坐在案几后没有动弹。
半响,提起的笔又落在了纸上,她低低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一步错,步步错,她发现的时机不对,又太晚。
但她却不觉得可惜。
她不会承认她的过去都是错觉,哪怕那是连她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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