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夜袭(2 / 2)
“森格?”
多吉布贡疑惑地望向了森格。
只见森格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为首的这人三人,沉声说道:“大可汗,这件事可能有诈。”
为首的这人等人闻言面色微变,在森格的眼神逼视下不禁有些心虚,却只能硬着头皮装出气愤的样子。
“你是何人?居然敢擅自插嘴?”
多吉布贡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三位别动怒,他是我的养子。”说罢,他转头望向森格,问道:“森格,为何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大可汗且稍等,容我问问他们。”
“……”多吉布贡微微一愣,待眼珠微转后,却不说话。
见此,森格走近几步,目视着为首的这人三人,问道:“三位,你们是怎么潜出定远城的?”
为首的这人看了一眼多吉布贡,见后者无动于衷,遂表情怏怏地解释道:“我家大人负责征集青壮协助夏军守定远城的北城墙,北城墙多是青壮守城,只要别被城墙上的夏军发现,偷偷潜出来还不简单?”
森格默然不语,毕竟在最近三日的攻城战中,定远城北城墙并不是大军的主攻方向。
“何时离城的?”
“没注意时辰,大概……一个时辰前吧。”
“一个时辰?”
为首的这人脸上露出几分鄙夷,没好气地说道:“我们是偷偷溜出城来的,自然要小心谨慎了。……为了不引起城墙上的夏军的主意,我们三人还都是用自己的腿走过来的。”
“……”
在此之后,森格又追问了数个问题,但始终没有听出什么破绽,皱了皱眉。
见此,多吉布贡心中的疑虑被打消了,打了个哈哈对为首的这人等人说道:“森格他啊,为人就是谨慎些,哈哈,好了,这件事……”
可刚说到这,森格却再次打断道:“大可汗且深思,我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对劲。”说罢,他抬手指向为首的这人三人,皱眉说道:“这三人来得太巧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们西胡束手无策的时候来,就仿佛是……看准了我们别无选择似的。”
听闻此言,为首的这人、阿鲁、舒尔哈这回真的是心虚了。
毕竟森格猜得没错,主导这件事的守城大将穆鸪,的确是捏准了西胡部落此刻已束手无策,这才派三人前来诈诱。
“在夏人中有句话叫“事出反常必有妖”,眼下我西胡势衰,可这三人却仍然主动凑上来,欲与我西胡部落里应外合对付夏军,大可汗,你就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么?”
“……”
听闻森格的话,多吉布贡沉默不语。
的确,这天底下,终归是“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莫说势利,事实上若是某件事无利可图,有几人会去做?趋利,是人的天性。
可正如森格所言,这许正宽不在他们西胡初抵定远城,军势鼎盛时暗下派人与他们联络,偏偏选择在他们西胡如今势微时前来私会,要说多吉布贡心中不怀疑,这固然是假的。
而此时,森格又说了一句让多吉布贡深以为然的话。
“若是他们当真有心与我西胡携手,里应外合对付夏军,他们早该想办法与我们联络。”
听闻此言,多吉布贡转头望向为首的这人三人,皱眉问道:“此事,本可汗亦有些不解,为何许正宽不早早与我西胡联络?”
“因为起初的收获夏军防范甚严。”为首的这人低头行了行礼,解释道:“大汗刚刚围城的时候,城中的军卒,并不像现在这样,伤亡惨重!因为防范的十分严苛”
多吉布贡缓缓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为首的这人的解释。随后,他又问道:“那么今日呢?”
听闻此言,为首的这人脸上闪过一丝讪讪,小心翼翼地说道:“说句可能会让大可汗不高兴的话。眼下,定远城内夏军,他们对西胡已不再像前一阵子那样重视了,巡防也比前一阵子薄弱了许多,我们这才得到机会,偷偷潜出城来。”
“……可恶!”
多吉布贡听了这话,面色一阵铁青。
他当然听得懂为首的这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夏军在三次打败了他们西胡后,早已不再将他们放在眼里。
望着多吉布贡连番变幻的眼神,为首的这人心中亦仿佛在打鼓。
让为首的这人三人暗恨不已的是,本来他们已经说动多吉布贡,没想到多吉布贡的养子森格却对他们产生了质疑,从而使得他们至今未能说服多吉布贡。
三人对视一眼,他们感觉,事到如今,唯有动用将军亲自口述教给他们的大杀器了。
想到这里,为首的这人故意表情怏怏地说道:“说了半天,没想到大可汗还是不相信我们的话,既然如此,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我们就此告别,返回定远城。”
说罢,他与阿鲁、舒尔哈三人故作气愤地向多吉布贡行了行礼,准备就此离开。
见此,森格当即喝道:“站住!”
为首的这人三人回过头来,神色气愤地说道:“还有什么事?”
只见森格打量了三人几眼,冷冷说道:“实话说出你们三人此行的企图……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可笑!”为首的这人三人辩解道
见此,森格当即唤来毡帐外的部落战士,将为首的这人三人用绳索绑了起来。
随后,他转头对多吉布贡说道:“大可汗,严刑逼供,定能逼他们说出实情。”
多吉布贡眼神微微一动。
而就在这时,忽听阿鲁气愤地骂道:“想不到西胡人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居然说什么我们是为夏军做事,难道夏军如今还需要借助这种伎俩来打败西胡么?!”
『……』
听了这话,多吉布贡为之一愣,随即眼中闪过浓浓的怒意。只不过这怒意中,却夹杂着几分悲伤。
是的,西胡败局已定,夏军根本不需要借助诈诱这种手段来打败西胡。
“放了他们吧。”多吉布贡黯然地挥了挥手。
“大可汗……”森格还想再劝,但最终,只好命人将为首的这人、阿鲁、舒尔哈三人放了。
松了绳索后,三人显得很气愤,尤其是为首的这人,更是指着森格冷冷地说道:“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以为你们西胡还是像当初那样鼎盛么?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夏军的偷袭了你们后方的诸部落营地,下一个就是你们!……还有,你们西胡人眼下还有充足的食物么?养得活数万的部落战士与十几万的奴隶?你们快要完了!”
他这番话,尽管是冲着森格说的,却让多吉布贡面色铁青。
因为这的确是西胡目前的恶劣近况。
终于,多吉布贡忍不住了,阴沉着脸,沉声说道:“你是为与本可汗携手而来,还是为羞辱西胡而来?”
见多吉布贡发怒,为首的这人心中直打鼓,但是为了达成目的,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按照穆鸪所教授的话,继续刺激多吉布贡。
“多吉布贡大可汗,大人还有我们这些不甘心臣服于夏军的人,的确是希望能与西胡携手打败夏军,但是有一点希望大可汗弄清楚,我们,并非一定要与西胡携手。而西胡部落……哼哼,再过些日子,还有没有西胡部落,恐怕还未知啊!”
听闻此言,多吉布贡气得面色铁青,猛地站起身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矮几,双目死死瞪着为首的这人,仿佛眼眸中能喷出火来。
见此,为首的这人吓得面色惨白,畏畏缩缩地说道:“我……我说的是实情……”
实情……
怒视着为首的这人,多吉布贡心中泛起一阵悲意。
是的,为首的这人说的的确是实情,眼下,是他们西胡已经没有了退路,而不是定远城那些臣服于夏军的这些人。
“说出你们的条件。”多吉布贡阴沉着脸说道。
言下之意,他已经同意了夜袭定远城的计划。
见此,为首的这人三人对视一眼,行礼说道:“战后,定远由我们来接收,你们只能在城中待一日”
“可以。”多吉布贡缓缓点了点头。
几人又说了一阵,这三人带着由衷的喜悦离开了。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森格再次忍不住劝道:“大可汗,夜袭定远城,此事太过于冒险了……”
“可却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多吉布贡长叹道。
森格皱了皱眉,继续劝道:“只是短暂的失利而已,我们仍有数万英勇的战士,仍有十几万的奴隶,哪怕部落营地被夏军袭击,那些失去的东西,我们仍然可以从北地那里抢掠回来,无论是女人还是羊群。”
“不,夏军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的。”多吉布贡摇摇头说道。
森格皱皱眉,又劝道:“不如就与夏军和解吧?”
“哼。”多吉布贡轻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摇摇头说道
“为何?”森格不解地问道。
“为何……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若此战败了,西胡将不复存在。……我决定了,今晚偷袭定远城!”
“大可汗!”森格似乎还想再劝,却被多吉布贡被阻止了。
“那三人说得没错,如今我西胡势衰,已不如当初的威势,哪怕夏军什么都不做,我们也注定战败。……在必胜的情况下,夏军没有必要再耍什么诡计。”
多吉布贡说得很自信。
二十六日夜里,西胡可汗多吉布贡率领两万西胡骑兵,悄然来到了定远西城门外大概两三里处的位置。
只见夜空中,一轮残月发出朦朦胧胧的微弱月色,也不见有繁星点点。
这是一个偷袭与被偷袭的好天色。
“……高原天神护佑。”
骑在马上,多吉布贡默默地祈祷着,毕竟这场仗的生胜负,对于他西胡部落至关重要。
远远观望定远的西城墙,多吉布贡看到定远西城墙上遍布火把,借助火的光亮,他明显可以看到西城墙上人影憧憧,几乎每段城墙皆有二三十名士卒正在巡防。
这算哪门子的防守薄弱?
多吉布贡心中暗骂。
不过他也明白,就算城内的夏军如今再是视他西胡为无物,必要的防守多半是不会放松的,就看城内那些亲善西胡的人能做到什么地步了。
这时,森格来到了多吉布贡身侧,压低声音说道:“大可汗,果真不派战士们去巡视四周么?我担心会有夏军的埋伏。”
多吉布贡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此地是那些人的巡防范围,他们会给予我们方便。”
“……”森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平心而论,他至今仍不相信哈三人的话,觉得这件事或有可能是夏人针对他们设下的陷阱。
但因为找不出什么破绽,因此他心中也有些迷茫,只是暗自嘱咐自己,万事小心谨慎,尤其是保护好的义父多吉布贡。
估摸到了亥时前后,多吉布贡有些紧张地攥紧了缰绳。
因为按照他与那三人制定的计划,亥时前后,便正是他们里应外合对付夏军的时刻。
可迟迟未瞧见城内的讯号,多吉布贡心急如焚。
“什么时辰了?”多吉布贡面色焦虑地低声询问森格。
“应该已过亥时。”森格低声回答道。
听闻此言,多吉布贡心中更加焦虑,皱眉低声说道:“已过约定的时辰,这些家伙究竟在做什么?”
“……”森格沉默不语,望向定远的目光中充满了迷惑。
“若果真是夏人的陷阱,一到时辰,夏人就应该行动才对……可眼下已过亥时,定远却无丝毫动静,莫非……莫非这事并非是夏人的诈计?”
森格越想越迷糊。
他们并不清楚,就在他们于暗处窥视定远西城墙时,远在定远西城墙的城门楼上,穆鸪命人熄灭了附近的火把,也与一大帮人在暗中窥视着城外夜幕下的那片漆黑。
尽管无法用眼睛瞧见,但穆鸪隐隐可以感觉到,在远处漆黑的夜幕下,那些西胡骑兵们摩拳擦掌,恐怕是早已心急如焚了。
“已过亥时了。”一人在旁提醒道,他以为是穆鸪记错了约定的时间。
“本将知道的。”穆鸪微笑着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再晾他们片刻,人在心急时,往往难免会忽略潜在的凶险……”
罗得韬和身旁的一群武官闻言一愣,均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穆鸪。
因为据回来禀告的三人所言,他们按照穆鸪所教授的对话去说服多吉布贡,果然是打消了多吉布贡的怀疑。
如此,大概又过半柱香左右,就听穆鸪低声说道:“差不多了……”
听闻此言,城门楼上诸武官们精神一振。
当即,得到命令的边军士卒,自行点燃了城内一堆早已准备好的柴薪,随后迅速朝东城门撤离。
在城门楼上,穆鸪向罗得韬交代了几句,亦领着诸位武官们,沿着城墙向城东的城门楼转移,只留下一小部分知情的边军士卒,依旧值守在城墙上。
而在定远西郊,多吉布贡等得心急如焚,真恨不得此刻就冲到城内,质问嘎契罕等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可能是临时有了什么变故,使得他们误了时辰……”
他只能这样劝说自己。
而就在这时,定远城内火光大作,隐约还传来了西城门附近边军士卒的惊呼声。
“喂,你看城内……”
“怎么回事?”
“城内为何无故起火?”
“快吹警笛……”
那些边军的对话,依稀传到多吉布贡这边,让听得懂夏国语的多吉布贡急地肝痛不已。
他连连在心中大骂:倒是快派人将城门打开啊!
也难怪多吉布贡如此焦急,毕竟,在城内放火,这的确是一招妙招,但若是延误了开城门的时间,致使在城墙上守卫的边军发现情况不对吹响了警笛,那么这声其实是用来唤醒城内士卒起身灭火的警讯,或许也会让他们西胡骑兵无功而返。
『快!快!快!』
多吉布贡牢牢攥紧缰绳,在心中不住地念叨着。
而就在这时,定远西城门传来了一阵异常的动静。
“唔?你们是……你们做什么?”
“你……有人作乱了,鸣警!鸣警!”
“守住城门!”
西城门附近,人声嘈杂,这让多吉布贡心中更加焦急了。
好在这次耽搁的时辰并不久,一会儿工夫,西城门便吱嘎吱嘎地打开了。
见此,多吉布贡精神一震,振臂呼道:“西胡的儿郎们,杀进去!”
“喔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