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一个人的孤旅（其一）（1 / 2）

周亚夫像被马蜂蛰了一下，在雪中前行的他，一边的肩膀突然往前方扭曲，他的身体以一种不舒适的姿态紧缩着。

似乎有一声尖叫，穿越漫天雪花精确击中了他的耳朵，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声音不会像追踪导弹那样紧跟他。

就算他如此说服着自己，也不由得停下步子。他用电筒往身后照着，除了雪地、他的脚印、还有大片的雪子，他什么也没看到。肩膀上的背包再次装的满满的，压低了他双肩的高度，左侧的肩部更低些，因为那只手提着布袋子。

他盯着月亮看了一会，心想郑岳帆此刻应该醒来了。他临走前往火堆里加了不少木头，而他留下的那些东西，应该够那少年用上一阵子。

他这么做是出于怜悯吗？或许吧，不然他也不会在墙壁上留下那些字。但更重要的是，确保郑岳帆活着，能帮他拖住那些影人一阵子。

两人风餐露宿的那段时光，就在郑岳帆陷在恐惧和无望中无法自拔时，周亚夫却注意到，那些骇人的影子，随着时间的推移，离他们营地的火光越来越近。但那不是自觉的接近，好像是它们的主人在勒令它们前行。他守夜的时候，能看到那些轮廓在无奈的反抗，听到它们哀怨的低语。那些影子在不安的扭动，好似被朋友推向舞台不得不表演节目时的尴尬姿态。

他坐在防水布下观察这一切。两棵树主干上部绑着绳索，防水布搭在上面。布料的四角开孔，绳子穿过固定在地面的矮树枝上。郑岳帆躺在他身旁睡觉。

他们需要遮挡，因为天气也愈发糟糕，虽然还未到暴风雪的等级，但当电筒照过空气，视野单位面积中能看到的雪花的数量越来越多。

周亚夫有一种预感，他们快接近终点，那个能带他们逃离的地方。所以鹿曼才会想法设法用天气阻拦他们。可是当他这样想的时候，发现剩下的食物不多了，好在周亚夫老早就考虑好了一切。

还在准备物资阶段，他就从朱云峰的医药柜里找到了安眠药。那颗药丸老早就躺在铝箔里，一路上被装在他口袋里随着步伐摇晃。偶尔，周亚夫将手伸进口袋时，能感觉到它的大小，以及他用剪刀裁剪的那板药的锋利边缘。那边缘轻轻划过他的指尖，让他有些刺痛感，他却让那尖角更深的陷入自己的皮肤里。他就用这小小的痛楚，来对抗那点不安的良心，以及用于惩戒自己的邪恶。

当他幻听到郑岳帆的惨叫时，那胶囊包装的硬片材料似乎插进了他的心脏。

然而他知道，前方有东西等着他，回头是不对的。

惯常的冷漠勒令他继续前行，然而周亚夫完全不知道，郑岳帆并没有为他争取到多少时间。

此时，风速更快。他走在雪地里，身边像是有辆无限长度的高铁经过，风声模仿着鬼怪的咽呜。他再次将面部全都蒙住，只露出两只眼睛。周围的树木渐少，他来到了一处平原。也许之前片土地是被花草覆盖，但此刻无论他看向何方，都只有平滑的雪坡。这些雪坡的界限也不明显，像是全都融在了一起。因此在周亚夫看来，他似乎正走在一块巨大的白色蛋糕上，上面连任何植被都看不到，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在雪中穿行。

突然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制定出这样的计划。

孤独和迷茫像铅球挂在他腿上，让本来就在厚重积雪中行进的他，更加艰难的迈着步子。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做一双雪鞋出来，他只是在电视里看过有人这么干过，用较为柔软的枝条编成想要的形状，来增大与雪地接触的表面积。

天呐，现在要是给他一个机会能陷在沙发里看电视，他愿意用一切去交换。

终于，眼前无聊单调的景色发生了些改变。有某种高耸的东西出现在雪幕之后，随着他接近，他发现那东西的宽度似乎没有尽头。周亚夫继续走着，他认为那是一道峡谷的入口，刚好在他面前出现，如同是为他专门准备的逃生通道。

他如朝圣般向那方向走去，一时没注意，脚下踏了个空。

周亚夫发出一声无人听见的喊叫。脚下失去实体感的刹那，他的膀胱进入紧急状态。手臂在空中乱抓，却找不到任何受力点。雪往他的口鼻中涌着，让他不能呼吸。错以为是恶灵的陷阱，令他心慌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