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153、操碎心(2 / 2)
她终究也几乎是亲手抚养福康安长大的,对福康安的情分不比拉旺少;况且福康安还是九爷的儿子,是相貌最肖似九爷的孩子……故此她是真真儿的不忍心说这样的话去。
也难为了陈姐姐,这会子要替她来唱这个白脸去。
婉兮伸手拉过福康安来,掌心轻抚在他肩上,“拉旺必定也十分想念麒麟保你……就像你们小时候儿一样,两地分隔的时候儿,你们都是那般真挚地互相想念。”
福康安哀然仰脸,寂寂望住婉兮,“所以……小七不能到我家去了,她是要在宫里等着拉旺回来,是么?”
婉兮不忍直言,这便委婉道,“这会子是皇太后的圣寿,又是要过年了啊,便不是为了拉旺回来,她也不便出宫去了。”
福康安却摇头,“拉旺回来,我也高兴,我家里那么大,那么多间房屋,拉旺和小七自可一同到我家去,又不必担心住不下……”
还是四公主听出些滋味来,这便也上前轻轻拍了福康安一下,“哎哟我说你,是不是忘了临进宫之前,公公和婆婆是怎么嘱咐你的?在家里倒也罢了,进宫来哪儿由得你任性,还愣要将公主往家里领?宫里可没那规矩呵,你仔细我回去,将你在宫里这一出儿,都禀告给公公和婆婆去!下回,就再不叫你跟我进宫来了!”
福康安面色发白,回眸哀伤地望小七一眼。
他不敢想象,若是从此再不能进宫来了……那他该怎么办。
他这便狠狠咬住牙关,生生在婉兮面前跪了下去,伏地就磕头,“奴才知错了……求贵妃主子、婉嫔主子恕罪。”
婉兮和婉嫔对视一眼,都是心疼,便都连忙一起去扶这孩子。
在畔的小七也是跟着莫名地着急,却也说不清楚急的是什么,总归鼻翼翕动,是借助气息来使劲儿忍住咳——眼前的情形,叫她又想咳嗽了。
小七怕咳嗽出来,这便赶紧望绵锦一眼。
绵锦与小七同年出生,又是在一处朝夕共处这么几年去,两人已是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这会子小七说不出话来,绵锦便点了头,代替小七上前言声道,“保哥儿你也别着急,总归等拉旺阿哥回来,他必定也想念你呢。我们便跟拉旺阿哥一起求情,到时候求皇爷爷允你时常进内来玩儿,还跟咱们小时候儿一样,四个人一起过家家、藏猫猫就是了!”
小七这才松了口气,赞许又感激地向绵锦使眼色。
小七的模样自都被福康安看得真真儿的,他终归不忍叫小七为难成如此……他便苦笑一声儿,极力又是平素那个混不吝的模样儿去,大声地笑出声儿来,“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福康安既好容易跟四公主进宫来一趟,婉兮便也没忍心催促,这便将福康安留在永和宫里,叫他跟小七和绵锦盘桓一阵子去,她自与四公主先往回走,她亲自陪着四公主朝舒妃的宫里去。
此时兰佩已是四公主的婆婆,于公于私,四公主进宫来,也该代替兰佩去看看舒妃才是。
经历了方才那一幕,婉兮和四公主一路上都有些沉默。
待得到了舒妃的宫门口,两人下轿,四公主才心底霍地涌出一个主意来,上前与婉兮道,“……这么说起来,绵
锦也是跟小七一样儿,与麒麟保他们一起长大的?”
婉兮条眸望一眼四公主,便也明白了四公主的心思。
虽说绵锦是侄女,矮了一辈,可是绵锦却是与小七同岁,年岁倒也相当。
倘若福康安这孩子放不下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那绵锦说不定反倒可能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婉兮深吸口气,“……其实,若说公主,此时宫里自然还有八公主,甚或还有啾啾去。总归麒麟保是九爷的儿子,是你的小叔,更是孝贤皇后的内侄儿,皇上必定不会委屈了他去,想来自然会为他指一门好亲事去。”
四公主便也点头,“夫家大哥福灵安是多罗额驸,我姑爷又是和硕额驸,想来皇阿玛没理由不叫麒麟保也尚个公主格格的去……不管是谁,倒也都不算委屈了。”
婉兮不由想了想八公主舜英的特殊去,这便也是皱了皱眉。
公主里头,舜英的情况不宜太早指婚;而啾啾心里又早早儿放了个札兰小哥哥,故此倒是不好指配给福康安去了。
婉兮便也轻叹一声儿,“你此前说的也对,若说起从小的情分来,绵锦想来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吧。不过总归啊,这事儿都得看你皇阿玛圣心决断。”
四公主便也点头,“也是。总归皇阿玛不会亏待他就是。”
十一月三十日,成衮扎布带拉旺多尔济,已然是回到了京师。
这比婉兮预计的日期,竟然还要早了一个月去。
毕竟成衮扎布那会子给皇上请旨的说法儿是“在元旦前到京”,这会子才十一月三十啊。
婉兮得了信儿,忍不住抿嘴笑,却没说话。倒是玉蕤忍不住,这便笑道,“成衮扎布王爷,对拉旺阿哥跟咱们七公主的婚事,倒是比咱们都更上心。”
玉蕤的话儿说得巧妙,明明是里头也含着皇帝呢,却用一个“咱们”将皇帝绕了开去,以示敬意。
婉兮这便更不便直接评论,但笑不语。
玉蝉便也凑趣儿,“谁说不是呢,成衮扎布王爷啊,可是从小儿就喜欢咱们七公主,这个儿媳妇是早就认定了的。”
婉兮也不由得有片刻的怔忡。
若不是成衮扎布王爷自己这般上心,拉旺那孩子又是天生仁厚,否则就凭九爷和九福晋的情分,婉兮自己说不定爷都早已将胳膊肘儿朝麒麟保那拐了。
若说用心之人,这世上能超得过九爷去的,当没有几人。这位成衮扎布王爷,算得上一位了。
这日皇帝便也下旨:“瞻楚布多尔济溘逝,朕深为悯念。著加恩派乾清门侍卫保宁看视成衮扎布,赍茶酒赐奠,并赏银五百两治丧。”
皇帝便连这赐奠酒的人选,选择的也是特别。这位保宁虽听起来只是个“乾清门侍卫”,都不是御前侍卫,更不是皇子王公,可是这位保宁的身份实则比宗室王公更适合去看望成衮扎布。
因为这位保宁同为蒙古人,出自蒙古正白旗,他的父亲是纳穆札勒,是成衮扎布王爷当年带兵追缉青衮杂布时候的参赞大臣。因此军功,被封为一等伯,世袭,号曰勤襄。
纳穆札勒又曾在成衮扎布暂离乌里雅苏台时,代替成衮扎布,署理定边左副将军一职。
在后来的平定大小和卓之战中,纳穆札勒为国捐躯,被追封三等义烈公,谥武毅,祀昭忠祠。在回部平定之后,图形紫光阁。
故此纳穆札勒与成衮扎布是亲密战友,他的儿子保宁来奉旨看望丧子的成衮扎布,这情分自是旁人无法可比。
况且保宁此时虽还是乾清门侍卫,却也已经因为袭封父亲的三等公爵,身份已然不低。
婉兮听得了皇帝的安排,自是放心。却也遗憾,身为姻亲,自己和小七却还不便亲自前去看望。
婉兮这便寻了豫妃去,两人计议了一会子,还是以豫妃出面,以豫妃同出自蒙古,且同是成吉思汗后裔博尔济吉特氏的身份,送了一份儿奠礼过去。
婉兮送上的非金非银,也不是布料茶果,而是叫小七亲自抄写的一卷《地藏菩萨本愿经》,祈请南无地藏菩萨慈悲做主让逝者离苦得乐,往生净土。
只是在皇上正式下旨指配之前,便是这卷经,婉兮也不能直说是小七抄写的。可是相信成衮扎布王爷有心,必定能从那字迹笔法中,窥得真心去。
豫妃见了也是赞叹一声儿,“成衮扎布王爷对咱们七公主如此用心,贵妃囊囊对成衮扎布王爷一家也真心相待……这便是两片心结成一片心,那七公主与拉旺的姻缘,便也是心想愿结的良缘了去。”
婉兮淡淡含笑,“也是我这个当娘的小心眼儿吧,总希望自己闺女以后嫁过去,能得夫家爱护。这便唯有我这当娘家妈的多表诚心去,才能以心交换不是?”
豫妃含笑点头,“贵妃囊囊放心,我们蒙古人都是生就最真的心、最热的血。囊囊真心相待,我们蒙古人必定十倍、百倍回报。”
十二月,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了。
每到年终岁尾,人心总是格外心绪涌动,难以平静。
况且算算月份,这个月又将是忻妃的胎满了七个月,已是到了孕晚期,随时都有可能临盆的时候儿。故此该在这个月起正式报遇喜,由遇喜处来预备下临盆的一应物品去了。
便也从这个月份,该给忻妃宫里添守月姥姥和守月大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