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王之器(二十四)(1 / 2)
乔月客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就算她想要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也未免显得有些太假了。
况且辛巴德似乎也是下定决心了一样按在她的后腰上让她不能脱身,就像她今晚不说点什么出来,他是绝对不会松手的一样。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不要再犹豫不决了,”在这个年纪只比她高了些许的少年将自己的下巴压在了乔月客的肩膀上,低沉下来的嗓音在夜色的烘托下像是在引诱着乔月客将自己的所有秘密都像他吐露出来,“痛苦也好,绝望也好……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做你做忠实的听众。”
乔月客被辛巴德抱着,和他僵持了半晌才软化了下来。
“……你总是太好奇了,”她在辛巴德的肩膀上轻轻推了一下,辛巴德就像是知道这次她不会再继续逃避了一样松开了手,看着乔月客收拾好被压皱衣裙,又恢复了原本模样,甚至连视线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总是对什么都这么好奇。”
她这话说的像是在不满的抱怨一样,但是非常能够读懂人心的辛巴德一点都没有担忧的样子,只是笑嘻嘻地凑上了前去,像是一条将自己毛茸茸的大脑袋塞进主人怀中的大狗一样挨着乔月可,托着腮望着她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柔美的面孔,浑不在意的说:“要是没有这样的好奇心,那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就要失去一大半的乐趣了——况且这是你第一次松口愿意和我讲这些事情,我当然也想知道啦。”
“你到底被什么困住了?”
虽然是这么在问,但是从乔月客刚才口中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之中,辛巴德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乔月客睨了他一眼,辛巴德的明知故问相当不爽:“你可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猜到。”
“但到底和你亲口说出来的是不一样的嘛,”辛巴德不以为忤,甚至对乔月客这幅看起来好像恢复了点精力的模样相当的欣慰,“我猜到的和你经历的终归是会有区别的。”
乔月客再三犹豫,最后还是感觉自己有些难以启齿——并非是觉得这件事情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只是她并不愿意将自己那样的失败、那样的失态公之于众。
尤其是,她甚至因为这件事情几乎将自己逼到崩溃边缘。
这本来是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的状况。
“……我、因为我的过错,我失去了我的……好友。”
辛巴德注意到了她开口时候难得会有的犹豫和吞吐,先前稍微振奋起来的情绪也彻底归于沉寂,就像是原本蹿得老高的火苗被人压在了灯罩之下,只剩下那一点不徐不疾的还隔着厚厚的玻璃温吞的燃烧。
“我原本早该做好准备的,”乔月客每次想起这件事情都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痛恨,说话的语气也忍不住带上了点咬牙切齿,“我本来——我是可以保护好他们的。”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一定能保护好他们?”
辛巴德对乔月客这样的恨意难以理解——更加难以理解为什么乔月客会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就能够保护好他想保护的人。
虽然她却是能够做到那样的事情……但是用这样的他态度说出来,未免稍微有些奇怪了。
她似乎是笑了一下,那点笑意就像是月光下的海市蜃楼一样一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一点苍白的冰冷还在她漆黑的眼珠子底下沉淀打转。
“我能够看见未来,”她轻声细语的说着,就像完全不知道自己透露了什么劲爆的消息出来了一样,“我能够看见未来的。”
“我本来早就该为这件事情做好准备的……我不该这么大意的。”
辛巴德本来想说什么,但是看乔月客的样子也不像是想听他说些什么的样子,因此没有将话说出口,只是如同他之前说的那样,在今夜当了一个安静的听众听她一点点剔开在心尖上已经结痂了的伤口。
“但是我失去了记忆。”
“我还是大意了,本来还以为能够就这样摆脱它了,但是它还是藏起了我的记忆,让我对此毫无防备,让我对自己沾沾自喜,以为就此可以逃出那个牢笼了。”
乔月客望着月色下漆黑的像是深渊一样的汪洋低声喃喃自语,显然已经没有将身旁的辛巴德放在欣赏了,自顾自地,一鼓作气的,生怕自己会停下来一样近乎呓语一般的说了下去。
“我被摆了一道……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面前被烧死……但是他们本来可以不用死的。我给了他们护具的。”
他看见乔月客的眼中似乎又有了一点湿漉漉的水光在亮的像是剑光一样的月光底下闪烁,但是仔细追逐过去的时候,那双眼睛里面只有安静的黑暗。
“但是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乔月客恍惚间似乎看见了艳红的火光在冰冷的海面上燃烧,被火焰舔舐的焦黑的皮肤在她的面前如同被岩浆舔舐过的地壳一样龟裂,只有那两双依旧蓝盈盈的眼睛看着她。
一直看着她。
“他们把我给的护具给了他们的兄弟——和他们一起出现在火焰之中的兄弟。”
她的指尖像是受惊了一样猛然颤动了一下,在木制的围栏上扣的指尖泛白,但他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只是肩膀发抖,连声音都染上了颤抖,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的,语气无比复杂的低声说:“他们把我的护具给了别人。”
所以他们才会死。
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那你想怎么做?”辛巴德看乔月客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完全没有再打算开口的打算,忍不住出声了,“你又想怎么做?你能做什么?你觉得你在那个时候能做些什么?”
“我能做的!”乔月客突然激动了起来,扭头的动作大的辛巴德都会怀疑她的脖子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转动,“我明明可以做到的!不管是救下他们还是改变这个命运走向,我原本都可以做到的!”
“但是我没有做到!我没有做到!我看着他们在我们的面前被烧死,看着他们经历了原本会经历的命运!但是我却什么都没有改变!我甚至忘记了这段我最该记住的未来!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为这件事做点什么,它就在我的面前发生了!!!!!”
她几乎是竭嘶底里的在尖叫,浑身过电了一般的颤抖着,泪水终于控制不住的从脸上流淌了下来,啪嗒啪嗒的掉到了甲板上。
辛巴德没想到乔月客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乔月客一放开自己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浑身发抖的哽咽,就像是哮喘了一样只能断断续续的从喉咙中挤出带着哭音的急促喘息,甚至连泪水掉在甲板上的声音都比她梗塞在喉咙中的哭声都要响亮。
她是没资格哭的。
练白龙可以哭,练白瑛可以哭,唯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