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六十五(1 / 2)
难得的佳节,已是三更天了,长街上的灯火仍未歇。
说要寻一处休息的两人也是默契的寻了酒香,坐在酒馆二楼靠窗的雅间顾自对月浅酌。
楚怜倚着窗,不时分了几眼视线给对面目不转睛,盯着窗外不知哪处景的人,心中暗暗埋怨着。
自两人坐下就没什么交流,浅薄冷淡的根本不似故人重逢。
她心中肖想的桥段也已被她压下去了,故意赌气一样的,非要等面前这人先开个口,为此,她那灼灼目光都快要将那人的脸盯出个冒烟窟窿。
而更气人的是,面前这人并非是全无察觉,他时不时因为她的目光过于热烈而回过头看她两眼,又平平淡淡的浅浅勾了个唇,脸上一副也不知是哭还是笑的样子,而后若无其事的转过头继续盯着远方。
这么着来来往往也看了十几眼,眼神间该交流的差不多都交流了一遍,可她不开口,他就真一副什么都看不出的样子!
冷了大半夜,她是真冷不下去了。
心里紧跟着起了念头,唇边掩不住的一抹坏笑。
她拎了面前的白玉瓷酒壶,在指尖玩味似的转了转。
“方才风吹的巧,直落到我身上,醒了些醉意,竟才察觉今夜甚是凉。幸而我醉了些,感官也迟缓了些。”
萧眷的视线已在她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被引了过来,一直含着浅笑听她说着。
他眉眼中盈了温柔的月色,楚怜话语滞了一瞬,心中那坏心思的念头却更盛了,转至面上,唇边的笑也更娇媚了些。
“你坐了一夜,也没挪动过身子,一定比我更冷吧?不如我的给你喝一口,稍稍去些寒?”
说完,她手腕轻轻一转,酒壶朝萧眷扔了过去。
萧眷的视线果然从她身上挪到了悬在半空的酒壶上,在那酒壶快要靠近的时候伸出手去接。
而他的手,扑了个空。
楚怜用术法移了形,坦然坐在他怀里,指尖还悬着那酒壶。
“都说今夜佳节难得,该有美景良人相伴才不负,方才那么请太没诚意。”她臂弯搭在他肩上,眼睫轻颤,微微一抬眼竟含了些水波,“此夜正好,总要有些气氛,萧眷,你看,我担不担得起你的良人?”
虽知道自己的术对他没用,但她还是赌气非要证明一样,执着的对他用了术,手也抬着酒壶,往他唇边送了送。
他仍是带着笑的,眼眸中却是楚怜略有些不懂的情绪,但他很配合,配合的一动不动,配合的双眼不断跟着她的动作,配合的在她抬手时启了唇。
配合的,让她以为她的“伎俩”真得逞了。
她也真这么以为。
在酒水倾倒的一瞬转了方向,水光在空中划了一道,尽数落洒到两人另一侧空位上,楚怜已趁着他转身去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翘着腿坐在他面前的矮桌上,刻意饮尽了剩下的,挑衅着:“一整晚装高冷不理人,说要喝酒就来兴致了?呵,扬了也不给你,你就冻着吧!略!”
他脸上没有生气的表情,甚至那她原本有些看不懂的笑,忽而倾了胧月,温柔的一潭深沉,可以说,他心情似乎更好了。
他朝她张开手臂,终于开了口。
“酒喝多了伤身,扬了也好。你抱抱我,我就不冷了。”
楚怜抽了抽嘴角,正色道:“萧眷,你是不是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他似是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我应该比你更清楚一些。你好像一直在生气,尽管我不清楚原因,但方才那个距离,若我们起了争执,你要逃跑,我只有九成把握在不伤到你的情况下留你。不过就在刚刚,你帮我将那最后一成把握填满了。你难得如此主动,好乖,我允许你抱我消消气。”
“你……要不要脸了!”楚怜压着火低声吼着。
“这就是不要脸了?”萧眷微微蹙了蹙眉,沉思着说,“我还以为你总该察觉出我做了什么,才会说这句话。”
楚怜反应慢了一拍,她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落入萧眷布下的阵法中了!
“最后那一成可能你也帮我补齐了。”他笑的纯良无害。
“萧眷!”
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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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怜锤了锤酸痛的身子,旁侧人殷勤的帮她捏着腿,无论是神情还是动作,都是与他那道骨仙风、清冷的不惹红尘俗世的形象丝毫不符的画风。
说什么好不容易见了一面,本该风花雪月卿卿我我,她却是带了一肚子的火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他才出此下策,用术困了她熊抱着到她骂不动了没脾气了才解了封。
尽管他道歉了,她心里还是生了火,按着萧眷捶了好几下才解气。
楚怜展了展筋骨,痛心疾首的语气:“谁家谈恋爱哄生气的小情人是这么哄的!得亏我没真和你在一起,真在一起你得天天气死我!”
“那该如何,你教教我?”他故意凑近了些,轻声在她耳畔说。
窗大开着,夜风毫无遮掩的袭了进来,将这一抹温热衬的更撩人了。
楚怜忙挪了两三步避开,正色道:“这虚实境外的漆河村,此时可正面临险境呢!清河镇内的病人也危在旦夕,等不了多少时日。我还头疼着该去何处找你,如今遇上了正好,我们快点离开此处吧?”
“你特意冒险来此,就是为了找我?”他言语中略有些暧昧,“我不是给了你引风镯?怎么不用?”
“不,我是误入这人的虚实境的!”楚怜连忙否认,“我听他们说,你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漆河村村北,便同安辰一起去寻你了。不过,安辰好像被挡在外面了,我一进来,就在崇陵城的大街上,而且时节什么的和真实完全对不上,里面的人我也没有听说过。所以我猜,我们应是在什么人的虚实境内,而且应该是一个很年长的人造出来的。这里面的时间,最起码得和外面差了好几十年吧?”
她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萧眷的神情忽而带了些考究,打量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声音也略有些沉,开口问询:“进入此处的术,是谁教你的?”
楚怜懵了下,她好像刚刚在讲述的时候,有刻意避过康颜哲和术法吧?怎么他一副什么都了然于心,就差个和她确认真相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预知能力?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楚怜眯了眯眼睛,还是如实交代了剩下的部分。
“就是这样了,他在城外激怒了我几句,为了赔罪,多教了我几个术法,还特意叮嘱了些注意事项,为了不碍眼,特意让我一个人过来的。”
萧眷轻轻摇摇头,补充道:“你能进来,是因为用了术唤醒了此地的封印,这阵法认主,所以才会重新开启放你进来。”
“你的意思是,他是骗我,刻意想要将我关到这个地方?难道你也是他关进来的?我倒还情有可原,你按理来说怎么也不该,萧眷,你是怎么中招的?告诉我让我参悟参悟!”
“他还没那个本事。康家秘辛,九清不便过问,故而我问了这阵法,这幻境里,同样记载了真相。”萧眷说。
“所以你是为了帮我找答案才进来的?”
“嗯。”萧眷应了声,神色却有些复杂,“但我没想到,他会将你也一同送进来。这个人,还真是喜欢自作主张。”
他冷笑了声,神色间一抹狠戾划过,却又遮挡的恰好,让旁侧人没有半点注意到这一小小的插曲。
“照你这么说,此地应是近几年的崇陵城,那康桓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说过他?”
“康家长子康桓,是景安国,乃至整个康家的罪人,六年前康家家主已大义灭亲,处决了他;康桓生母,康家大夫人,自愧管教不当,随之自缢谢罪。自此,世人都只当康家从没有过这个儿子,提及康家少爷,也只以为说的是康泽。”
“子不教,父之过,他爹怎么不以死谢罪?这大夫人真可怜,若有功,都是归了家主管教有方,若有过,呵!”楚怜冷嗤了声。
萧眷轻笑了声,揉了揉她的脑袋。
楚怜自觉有些失言,忙补充道:“此事我也不知内情,更不知康桓和他母亲究竟有什么过错,只是对这结果片面感慨几句。若你知道实情,觉得我不对就明说,也别这么笑话我啊!”
“康桓的罪,的确是足以毁身灭神的重罪,但那位大夫人功过如何,我不便评价,我方才所说的自缢谢罪,也只是康家给的说辞,事实如何,值得深究。”
萧眷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了,楚怜惊讶道:“你是说,她不是自缢?”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铛!铛……”
震耳清脆的锣声远远的传来,今夜偏明,更夫的步子也快了很多。
萧眷的手指轻轻点在她唇间,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时候到了,去寻找真相吗?”
楚怜果断点头,抓住他的手指轻声道:“康家的事我还是不太明了,等我们找到答案离开这里,再一起梳理一遍吧?”
她一口气说完,又似是想到什么,手指捻了捻他袖角,犹豫着问,“你应该不急着回九清吧?”
“算着时节,待我们出去,正巧能赶上崇陵城外远山上几树暮春最后的花开,有兴趣的话,一起去看看?”他没直接回答,思考了一下,转而又将问题抛给了她。
“嗯!”
她握着萧眷的手,紧紧扣着,得了什么承诺似的,珍贵的捧着。
算起来,已许久没有好好的单独待过一次了。
今夜因着莫名的赌气,浪费了好长时间,下次去山上看迟景,可不能再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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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一阵浓烟呛的她止不住的咳嗽。沉重的眼皮终于在此时被迫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