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1 / 2)
第4章
陆濯似乎早已对家里这些事习以为常,既不理在厨下摔摔打打的张氏,也不理身后鬼鬼祟祟的钱钏和陆桢两个,大步朝堂屋走去。
陆家的院子不算大,但也是堂屋三间,东西厢房和南边厨房都配齐了的一幢坐北朝南的农家院子。
陆濯到堂屋厅上时,那里已经掌了灯,几只飞蛾绕着灯盏,偶尔一只扑进灯油里,“滋滋”作响。
环视一周,厅里没人,他便朝东头里屋进去。
掀开蓝色粗布门帘,陆伏贵正坐在炕上低头出神。
“爹!”陆濯唤道。
陆伏贵闻声,猛地抬起头,见是陆濯,才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笑道:“回来了?累不累?饿了吧?开饭吧!”
最后一句是对厨房里的张氏说的。
他话音刚落,便听张氏低低的抱怨声:“开饭开饭,一个个就知道吃,也不知道……钱串子——死哪儿去了?一天天就知道在外头野,天天懒得不干活,全让老娘伺候,几时给你撵出去……赔钱货……”
陆伏贵又皱了皱眉,不理会张氏,关切地看着陆濯,道:“委屈你了,别搭理她……怎么样,这几日在学里可好?吃得饱么?我让桢儿给你送的吃食,可收到了?”
不待陆濯回答,他身子往前一倾,伸手拉住了陆濯的手,牵到身边的炕上坐下,慈爱地问:“累坏了吧?快坐下,我让她给你做了肉,马上就能吃了。在学里辛苦,有空也歇歇,别熬坏了身子……”
“嗯,不委屈,不辛苦,知道了……”陆濯似乎习惯了他一句接一接的问话,也认认真真,一句一句地应下。
待张氏将饭菜端上桌,陆伏贵才由陆濯扶着到厅上,坐了主位。
一家几口用了饭,才又由陆濯扶着回房歇下。
钱钏向来不能上桌,今日更没敢在饭桌上露面。
张氏叫他来收拾碗筷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却未提下午的事。
空碗盘收完,粥是一点没剩,剩下的饼子,被张氏当着她的面锁了起来。
钱钏没吭声,在张氏阴沉的目光中,飞快地将碗筷收走。
到厨房的半架炕上时,钱钏抱着饿得发慌的肚子,琢磨着要不要撬开上了锁的厨柜时,房门突然“哒哒哒”响起极细的敲门声。
钱钏顾不上饿,手悄悄摸向肩边的银针时,门外有人出声:
“姐,是我!”是陆桢。
钱钏忙蹑手将门打开,趁着月光,见门外缩头缩脑站着的,正是陆桢。
“咋不睡觉?”钱钏问。
陆桢不答话,伸手在怀里摸了半天,终于费劲地掏出来,一把塞到钱钏手上,不待她有所反应,转头便走,飞快地回了东厢房。
钱钏握了握手,是半个馒头和一个未剥壳的熟鸡蛋。
在这个家里,能吃上鸡蛋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陆栓儿,一个是陆濯。
陆濯的鸡蛋,是陆伏贵的意思,说他读书辛苦,在家的每餐都要加两个鸡蛋。
张氏见陆伏贵如此偏心,便闹起来,说自己的栓儿从小身子就不好,若是不补,如何如何。
好歹是亲生的,陆伏贵也就罢了。
剩下陆桢是没有的,钱钏就更别提了。
陆栓儿的鸡蛋一直是由张氏盯着吃掉的,陆桢绝不可能拿到,那这个鸡蛋不用说,肯定是陆濯给的。
想来是陆濯心疼弟弟,偷偷将鸡蛋留给陆桢吃,而陆桢却心疼她晚上没饭吃,不仅将自己的饼子藏起一半,还把鸡蛋留给了她。
钱钏捏捏那个得来不易的鸡蛋,心中如何不感动?
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面对极少吃得到的鸡蛋,居然还想着留给自己。
她将蛋壳剥开,五味杂陈地咽下这个鸡蛋,摇摇脑袋。
许是因为同命相怜,整个家里,陆桢和钱钏关系最好,当初她刚来的时候,也是陆桢在旁眼泪巴巴地守着她,给她端水喂饭,她才缓了过来。
也许,原身在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像个“芦柴棒”那样。
而在书中,陆桢也根本就没来得及长大,在钱串儿死后不久,就淹死在河中,早早地去了。
这一回,既然她来了,她不仅自己不会死,更不会让陆桢淹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