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1 / 2）
陆从嘉起床的时候,吵醒了还有些迷糊的关殊。他下意识地伸手拉住陆从嘉，低声又沙哑地嘟囔着：“别走。”
“该走了，”陆从嘉寒着脸,“今天早上要给配角面试，下午要陪小关总去和场地走流程。”
厚重的窗户严严实实地压住光线,只在微风中透出一丝些微的光。关殊迷迷糊糊看一眼时间，彻底清醒,三两下换好衣服,进洗漱间。
陆从嘉不发一语，缓步走向门口。客房也有洗漱间，他虽然身体状态有些酣畅淋漓后的不适,但多走几步路也没什么……
走到门口,关殊却猛然从洗漱间走出,面上带着诚恳的歉意，伸手搀住他，“我忘了你现在有些不舒服，你先洗漱吧。”
手与手之间相触,陆从嘉的脑子里，十指交叉,埋在被子里的画面跃入脑中，双腿发软的感觉隐约还残存,连着昨晚的其他画面也一并联想。陆从嘉脸红一瞬,随即下意识甩开。
关殊一愣,陆从嘉连忙道：“对不起。”
“没事，”关殊眼睛一眨，“还以为你睡完就不认账。”
眼见着陆从嘉的情绪即将往不可预估的不稳定状态发展，关殊连忙进洗漱间,态度十分端正地把空余的杯子装好水，牙刷上挤上牙膏。
“需要我帮你刷牙吗？”
“……不需要，谢谢。”
陆从嘉的一点debuff在吃完早饭后基本消弭，只是还有些无法抑制的困意。坐上车后，他忍不住眯着眼睡了一会儿。
以至于下车时，关殊小心翼翼地问他：“昨晚是不是太过火了，我以后轻一点？”
陆从嘉：还想有以后？
但他没敢说，怕关殊公然开车，那是公共场合！
早上的面试陆从嘉基本不需要做什么，他静静发呆。他昨晚睡了关殊，并且他不擅长负责，他在感情上只在关殊身上栽过，付出太多，但基本没得到什么回馈，更不知道如何负责。
他昨晚甚至很可能只是一时心烦意乱。一个喜欢过六年的人骤然表白，亲近，并愿意做出更进一步的事，确实很难拒绝。做过那么久的梦，梦境终于成为现实——确实是诱惑。
之后再也没有什么不甘心的地方。他原本就没有不甘心的地方。那或许，关殊也再没没有不甘心的地方。矛盾横跨三年的日日夜夜，让一对怨侣坚持到最后的，只有那点占有欲，还有不甘心。现在就没有不甘心的地方了，睡也睡过，水平是两个菜鸡。
他们昨晚才知道，自己对对方的敏感点毫无认识，光是摸索就花费了许久。
之后关殊会做出什么打算？如果是渐行渐远，他会生出新的不甘心吗？如果他要保持关系，能够吗？如果他还是希冀伤痕愈合，致力于修补关系……
陆从嘉有些后悔，他不该同意去吃饭。混乱的心绪导致他情绪紊乱，从而做出第二天的自己感到大为棘手的行为。
所以……
选角导演询问他的意见，他回过神，之后再也无法专心于自己的私事，毕竟场地是工作场合。
中午时，配角初步有定，部分争议比较大的配角需要再选角。但那是选角导演和关殊的事。陆从嘉只要琢磨吃什么。
在关殊提议阿姨送来的家常菜前，编剧唐棠利落表示：“吃鸳鸯锅吧！咸鱼大大你想想，这是开机前你能吃到的最后一次火锅了——热量太高！”
关殊：“我这里——”
陆从嘉：“好。”
唐棠笑嘻嘻地招呼下一个人。
陆从嘉见着毫无交流障碍的唐棠，忽然顿悟了——他不需要纠结如何对待关殊。关殊原先需要的也只是和他冰释前嫌。所以他像对待一个普通朋友一样对待就行。
毕竟记挂是因为在乎，假装不记挂也还是因为在乎。他没有必要太过刻意。恰好，配角决定后，有一段时间都没有他的事。他再需要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天后的开机仪式。
于是，陆从嘉温和笑着和关殊说：“你要来吃鸳鸯锅吗？”
关殊一愣：“不用。”
关殊发现事情不对劲。
因为工作原因，他比演员忙碌一百倍，要调试许许多多的东西。他原本有了新的经纪人，但经纪人在导演事务上也只差不多是门外汉的水平。关殊没有办法，他要在许多地方精细处理。
他每天都努力去和陆从嘉搭话，但陆从嘉住在物业好的小区，保安管得严，他没能进门。打开微信，他甚至想不出搭讪的话。
实在没办法，凑合出早晚安，陆从嘉也仅仅是回了十分客套的早晚安，几乎让关殊怀疑他是不是复制对话的对话气泡。
等到开机仪式上，关殊再见到陆从嘉，便见着他一脸礼节笑意，寻常点头：“关导您好。”
关殊蹙眉寻思片刻：“你很客套。”
“没有。”
声音陌生，关殊扭头看去。只见面容腼腆的许清乐抿着嘴，小声地反驳。
关殊没有问他为什么在这：“主题曲是你编曲？”
许清乐点头，然后又简短地说：“陆从嘉一视同仁。”
关殊想反驳，他和陆从嘉互相都是特殊的。但他看着许清乐澄亮的眼眸，一下子失去解释的力气。原先没有珍惜的是他，陆从嘉如今反复不定，也是他咎由自取。
开机仪式比较简单，只有一些让剧组人员安心的一些封建仪式。众人挨个拜神像，祭奠祭品，上个香，就算是仪式完成。
正经网站的记者来了几十个，蜂拥着要采访。问题很多，关殊为主，一一作答。
另外一个主演已经定了下来，是中大表演系的一名大一学生，第一轮筛选的时候被筛了下去，第二轮再筛的时候，稍微放宽一点条件，终于过了。
就有记者问找主演的困难过程：“请问第二次寻找主演的时候，侧重点在演技上，还是在颜值上呢？”
“都不是。”关殊遇到演戏方面的问题时，脊背挺直，面容严肃帅气，影帝的气势昭彰无疑。
“演员要做的是，是演好他要演的角色，将角色的一举一动都演绎入骨。颜值好不代表能演好，过分醒目的颜值还会让人出戏。演技好是能演好，但如果要演绎一个和自身气质完全相反的角色，也会十分困难，”关殊说着，甚至说了句俏皮话，“让一个老爷爷去演青春年少的高中生，不仅为难老爷爷，还为难化妆师。”
众人给面子地笑。许多演员演技不行，美瞳眼药水等工具接连上阵，吹出“神级演技”的通告。甚至出现一类自称要“挑战演技突破自我”的人，演精神分裂全靠化妆师换眼妆。
又有记者发问：“您为什么想转型当导演？”
关殊想了想，认真说道：“因为我想换一个角度，认真地看镜头内外的世界。”
记者直觉里头有料，镜头怼得几乎想把整个手臂拔出去，尖声问道：“想到换角度是因为什么契机？”
“因为我又得了一个影帝？”关殊诚恳反问，声音低沉好听，不使人反感。
众人笑，演员当久了，想当导演过过瘾，也十分正常。
这年头什么活动都有直播，连开机仪式都有。但镜头调的不是很好，人都只有小小的点，于是来围观直播的人并不算太多，只有忠粉锲而不舍地蹲着并发弹幕。
但关殊这句话出口后，粉丝全都炸了出来。
【心情复杂…………】
【西湖的水老尤的泪。】
【前排提前辟谣：车祸纯属意外，尤青礼意外死亡，没有阴谋，可以去@平安B市看当天通告。】
【尤青礼在的时候，殊哥就是个演戏机器人；尤青礼走了，殊哥也成长了。现在漂亮话都会说了。】
【他终于长大了？】
【捧着九个影帝奖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戳到我笑点了】
【旁边的嘉嘉好像在微笑，他笑起来真好看】
【他一直在微笑，微笑弧度就没有变过】
【我还是觉得殊哥拍冬日不太好。他知道怎么谈恋爱吗？一个离婚的颓废中年人拍得出来吗？】
【他可是兔区大金瓜（狗头）】
【前面你够！那段时间真的是难得殊哥被黑得很惨的时期……想想还很怀念】
【对啊对啊，笑死了，我们锤别人是拿影帝奖杯锤，他们只能拿水军数据锤。骂到后面都替他们可怜，他们粉的是什么布娃娃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弹幕区十分祥和地聊了起来。
关殊的粉丝因为关殊在微博的骚操作洗了好几轮，剩下的关殊粉，要么是因为多年被关殊的演技折服，要么是吃关殊的事业。关殊层次不一样，不用撕杂志内外单双封，还有代言，以至于粉丝基本不用和外界撕，整个粉丝群体都弥漫着咸鱼独有的咸味。
开机仪式接下来也有问陆从嘉问题。陆从嘉答得中规中矩。
但记者总是挑事的，他们追求热点，追求矛盾，追求目光，或许也追求一点真相。就有记者问他：“您说您完完整整看了三遍《冬日暖阳》，那据说和《冬日暖阳》有联系的《冬夜暖炉》，陆老师是否有所了解？”
陆从嘉的笑意丝毫未改，眨眨眼以示俏皮。然后他开口说：“没有，我平常做日常工作，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了解闲书。”
记者有些失望。但陆从嘉的话还没说完。
他的笑意扩大一分，琥珀色眼眸在聚光灯下闪烁澄亮的光芒，他的眼眸在无关感情纠葛的事上总是干净的：“听说云相琢是《冬夜暖炉》的主演，我祝他拍摄顺利。另外，也请转告冬夜的剧本编辑，冬日两个主角的情感发展，最主要的原因是性向原因，他们压抑疯狂，这让两个主角做错事，却也同样因为性向原因没有更严重的后果——
“但这种逻辑链在言情小说里是不能成立的。”
记者一愣，他隐约有印象。《冬日暖阳》当时出圈的原因，是因为里面两个主角的性的行为（描写十分意识流以至于讨论“晋江小说开车如此隐晦为哪般”也成为一个讨论热点）。他们那年高三，备考压抑，在一起后却因为不能公开而难免误会，误会的累计和青少年特有的冲动和好奇最终让他们在被意外反锁的体育仓库里初食禁果。
《冬夜暖炉》也有类似的描写，男主是校霸，总算撩得和女主在一起后，女主因为害羞不肯公开。但他们意外被锁进一间空的储物室，禁闭的房间幽暗昏晦，有无言的氛围让两人成就好事……
那时候就有读者吐槽，男主是校霸，前期撩女主那么明显，哪里会担心公开恋爱被老师骂——校霸身为校霸，该要有能和老师对呛的本事！
陆从嘉诚恳又温柔地说：“电视剧身为文化产物，能对人民群众的精神世界造成潜移默化的影响，并最终对社会改造产生影响。不管是编剧还是演员，在做出作品的同时，也该想想，这个作品产生的目的是什么，是想展现什么现实，还是想呼吁什么。喜闻乐见和灵魂内涵并不矛盾，希望编剧能妥善处理相关情节。”
【仿佛在听高中政治课hhhhh】
【话是认真的吗，感觉完完全全一副“你就算要抄袭也抄袭得认真点，不要乱改”的意思hhhhhh】
【陆从嘉：不管是不是抄袭，反正你们那剧情要改。】
【就我觉得陆从嘉的手伸太长了吗，他和云相琢关系不太好，这会儿阴阳怪气说别人剧本emmm】
【就你觉得】
【有圈内人爆料，冬日是陆从嘉的生活助理写的。护助理很正常吧】
【今天也是磕演员x助理的一天】
【姐妹别磕了，我发现了花店！旁边的关殊一直在看着他！目光就没改过！！】
记者已经把话筒递给了唐棠：“请问，您觉得《冬日暖阳》有什么深刻内涵吗？”
“没有，这篇小说就是网络小说，不要给它太多期待。”唐棠毫不留情地下陆从嘉的面子。
众人笑。但唐棠很快又话锋一转：“但这篇小说确实有咸鱼太太的灵魂在。我在阅读原著内容的时候，能感觉出，作者本身也感受过高中暗恋的感觉——不然他不能写得这么形象。”
记者问：“唐老师还感受到什么？”
唐棠耸耸肩：“说不上感受，就是还知道了，咸鱼太太的初中或者高中的体育仓库的门经常会意外落锁。”
众人又笑，唐棠的话确实风趣。
唐棠却也严肃神色，又道：“同样的，两个主角的痛苦和疯狂，求而不得的爱恋，终于得偿所愿的欣喜若狂和求索无度，在文里都体现得淋漓尽致。小说里的每一个字都是作者对他认知世界的投射，我因此深刻怀疑，咸鱼太太是不是都依样经历过。”
有记者不服气：“咸鱼太太的第一篇文就是简单的小甜饼。”
唐棠不好意思地笑：“是我飘了，但我还是要说，那是我觉得咸鱼太太写得最没有灵魂的一本。不是写小甜饼不好，而是他写的小甜饼用力过猛，明显是写作技巧和想象堆砌的甜。如果改编成IP，那篇文就会很难改——因为主角会因为甜而找不到人设点，找不到人设点会让演员没办法演，整部剧就只能成为短视频的甜梗cut素材。”
【说得很有道理！我一直觉得咸鱼太太的那篇小甜饼哪里不对劲。】
【我觉得还好？毕竟也是咸鱼太太的第一本书。稍微青涩也正常。】
【感觉咸鱼太太会磨刀嚯嚯向唐棠了，开机仪式为什么要讲这么私人的东西……】
【陆从嘉的笑好像挂不住了。为啥？艾嘉是真的？？】
【旁边的关殊伸手干嘛？想伸手安慰的意思吗？那为什么又缩回手？兔区大金瓜怂个龟龟啊！！】
【许清乐抢话筒！！！】
“为什么不问我？”许清乐看样子还有些委屈，“我写主题曲了。”
【哈哈哈哈哈！】
【许清乐：我透明无辜又沉默】
【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
开机仪式总体还挺和谐，尤其是唐棠的言论更是引起一些讨论，让更多的人期待冬日的ip改造效果。
但剧组的人都无暇顾及，开机仪式后就是繁忙的拍摄期。他们要赶进度。
于是，到了晚上十点，关殊的眼睛才离开摄像机，终于有心情去想。
……主角的痛苦和疯狂，求而不得的爱恋，终于得偿所愿的欣喜若狂和求索无度……
……用力过猛，明显是写作技巧和想象堆砌的甜……
关殊一句都不能反驳，他甚至开始觉得胃液在胃里隐隐搅动风云。他之前还在想陆从嘉变得客套，疑惑为什么陆从嘉在他们睡了一觉后态度变得奇怪。而事实上，他凭什么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