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解忧(下)(1 / 2)
虽不是青天白日,隔岸却也是街市如昼,背街临湖的窗子里大咧咧地扔下一个人,委实吊诡吓人。
江微之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了然于心,虽将公主转向了自己,眼睛却仍看向那背街的窗,有人正探身关窗,抬眼一瞧,正对上江微之的眼睛。
小舟与那窗子的距离只隔了半顷的湖水,窗子上那人面目模糊,然而动作形态却能看的清晰,见那人凝神看来,江微之在船上站的沉稳,略略弯了弯身子,低下头,在霍枕宁的耳边轻声而言:“公主,臣僭越了。”
温热轻缓的气息在她的耳边颈窝打转,公主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纤手上移,想将他推开,冷不防地,他却虚虚的抱住了她。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颈相连之处,可是下方抱住她腰际的手却并没有贴着,虚虚地停在她腰间的玉带上。
公主不解其意,两手撑住他的胸膛,往后使劲仰着身子试图推开他。
“都这个时候,你不想着救人,竟然还在肖想我。”她有些气急败坏,反将他一军,以回报方才他对她的揣测。
可江微之却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公主闹的厉害,江微之轻抬眼眸,看那窗子上的人还在探身看着他们,没有关窗的打算,江微之垂目,下巴在公主的颈窝蹭了蹭。
岸上传来打落更的声音,一声快一声慢,更夫高亢的声音响彻,也传到了这湖面上。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
江微之的声音适时响起,接在这天干物燥之后,甚是押韵。
“公主别闹。”
天干物燥,公主别闹。
霍枕宁果真安静下来了。
多好的良夜啊,可那湖里还沉着一个人。
娇养的公主,到底是上了回战场见过了死人,此时稳下心神,悄悄地将脑袋扭近了江微之的耳朵,小小声地问他:“是不是那凶手发现了咱们。”她突然惴惴不安起来,愈发凑近了他的耳朵,“会不会灭口?”
江微之目下的神思皆在那酒楼之窗,冷不防耳朵尖被软软的唇触碰,红云犹如电光石火般窜上了耳后,他脚下晃动一下,差点没把自己晃进湖里,双手一用力,就掐在了霍枕宁的腰上。
霍枕宁目瞪口呆,纤手上移,在他的胸膛挠了一把。
“你敢掐我?”
江微之松开了她的眼,见公主一双小鹿般黑亮的眼睛瞪着自己,他心中也有一只小鹿,惶惶乱蹿。
他不禁抬手,轻轻按上了公主毛茸茸的头,揉了一揉。
“臣不敢。”
霍枕宁将自己的脑袋从他的手下移开,嗡哝道:“一口一个臣不敢,实际上一身是胆。”
江微之眼中映着湖水,眉目甚是清明,他轻声一笑,望向那窗子。
窗子里的人看够了湖上这一对的痴缠,倏地将窗子合上。
江微之向着岸边点点头,便有数道黑影自岸边蹿了出去,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那窗下的湖水里。
霍枕宁眼瞧着这一切,慢慢地将心放了下来。
小舟轻轻在湖上漂浮,公主趴在船沿,稍稍探了身子,以手做桨,轻轻拂动水面。
这样好的良夜,令她神思有些安宁。
周遭静寂如井,湖水推着船儿往前走,远处街市的鼎沸声像是隔了云端,有些缥缈,有些杳然。
她不做声,静静地想着今晨爹爹的那一纸立后旨意,望着船侧打着旋的水窝,眼神就有些痴了。
江微之向公主望过来,眼神朗朗。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沉默着,望住她的眼神像是有光耀动,他心里有些疼,关于这程子的际遇,也有关于公主此时的哀愁。
他不愿意打搅她,良久了才突兀地同她说起话来:“我会为你解忧。”
他的声音真挚,像是深思熟虑。
他在公主的面前,向来称臣,鲜少这样的平常。
霍枕宁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她不愿意他窥伺她的心声,笑了一下,无意义地反驳他:“我无忧可解。”
江微之嗯了一声,认真地又说了一遍:“我会为你解忧。”
这一回,公主没有问如何解忧,也没有问她有何忧,而是歪了脑袋去瞧他。
“为什么。”
为什么?
江微之怔了一怔,垂下了眼眸,平日里那样骄矜的一个人,这般一垂目,也流露出一些脆弱来。
“因为心悦你。”
有那么一霎儿,初春的暖风夹带着甜香拂来,高悬的玉兔,绕着船儿打旋儿的小鱼,都灵动起来。
公主歪着头望住他,笑眼弯弯,唇畔挂着些许促狭的笑。
“这份心悦,本公主恩准了。”她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接着去看那湖中的小鱼,“只是再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便没有了。”
江微之心里惘惘然。他曾那样伤她的心,此时又怎敢再去奢求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