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再会(下)(1 / 2)
公主在小窗里,框出了一幅玉人图。
她的眼神骄矜且自持,笑意未至眼底,只有流于表面的亲民。
这样的霍枕宁,江微之从没有见过。
他见过她的撒娇,见过她的气急败坏,见过她嚎啕大哭,更见过她的娇纵无礼……
从前的公主,就像这酒肆的名字一般。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你。
可此刻的她站在那里,像庙里头的菩萨,疏离而又慈悲。
四十七天,他渡过了人生中最为黑暗的四十七天。
在这些天里,他接待宾朋、宽慰母亲,白日里绷紧了面庞,到夜里才卸下心防,枯坐至天明。
他知晓这些时日里,帝京发生的一切,可他无心过问,更无心去争辩。
功臣谁第一,图画在麒麟。
陛下的一首挽诗,已然表明态度,他无需再辩。
今夜出门的他,不过是为了那开禁第一日,二分明月楼的桂花糖藕。
祖母、母亲同几位嫂嫂,人人爱吃。
他在家中憋闷,便信步而出,却未曾想,迎面遇上了她。
那窗中的人,风一起,便隐去了。
那窗子也随之关上。
他怅然若失,心像是缺了一块,有些隐隐的痛,想来不去触碰便会好些。
开禁第一日,便出来饮酒作乐,确实是她的作风。
他虽这么想着,可仍像往常一样,巡视了一番周遭的环境,确定没什么隐患,才取了桂花糖藕出门。
迎面却有一矮小之人匆忙入内,差点撞掉他手中的一提荷叶兜,那人却连声抱歉都不说,径直往那后厨而去。
江微之未曾多想,脚步沉沉回了国公府,将吃食命人一一送出去了,去了书房。
他心中郁郁沉沉,脚步晦涩,周意匆匆自书房里出来,差一点撞上自家公子,慌的闪在一边。
江微之脑中电光石火的,突然想起了那矮小之人的面貌,似乎在哪里见过。
还未及沉下心去想,忽见一丛高高的火焰冲天而起,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将那二分明月楼吞噬。
周意跳起脚来,神色慌乱地指着二分明月楼道:“公子,明月楼走水了!”
江微之心跳如雷,足尖轻点,便上了屋顶,踩着府中的屋脊,轻跃着便踩上了明月楼的二楼屋脊。
脚下是灼人的烫。
因这明月楼乃是木质结构,或许这火中又有油,烧的凶猛,他自火中摸到了那窗子,纵身跃了进去,二楼因隔了好几间雅间,逼厌的紧,他想着方才公主的那扇窗子,在烧落的梁木之间,踹开了那扇门。
火还未烧进来,茫茫的烟雾中,公主在喊:“谢小山,快抱璀错出去!”
江微之从那茫茫烟雾里,将抱着表妹的谢小山拉出去,去找霍枕宁的身影。
然而火很快烧进了屋子,他寻到了那一抹影子,将她拽进了怀中。
身前是火,身后也是火。
横梁应声而落,带着灼人的火焰。
无处可躲。
他将因吸入烟尘而昏昏的公主护在身下,生生扛了这一砸。
艰难地站起身,他将公主打横抱起,摸到临湖的窗子,使劲撞去。
他同她,一同落入了东内湖。
失重感将她唤醒,公主痛楚地蹙紧眉头,挣扎着坐起身,疲累的双目正对上眼前的一双黑眸。
是江微之!
霍枕宁下意识地站起,往后退去,却因体力不支再度坐在地上。
她的衣衫尽湿,寒风一起,冻的牙关瑟瑟。
江微之疾步走上前,要去拉她的手。
乍逢走水,又落入冰冷的湖水之中,让霍枕宁情绪崩溃,她拒绝着他:“你离我远点!”
她在水中,浑身湿淋淋的,江微之不容她拒绝,捉住了她冷冰冰的细致手腕,凛声道:“这不是使性子的时候!”
霍枕宁又累又气,使劲儿甩着自己的胳膊,抖落了一地的水。
“你放开我!我有脚,会自己走路!”
她的体力即将耗尽,吼出来的声音喑哑极了。
江微之拖拽着她的手腕,向岸边走去,霍枕宁拼了命的去挣脱,江微之回身将她箍在自己的怀中,寒着声说道:“公主还要再任性么?”
“够了!”霍枕宁听够了人性两个字,她用尽了全力挣脱,却挣脱不开,灵机一动,矮下身子,逃脱了他的禁锢,手腕依旧被他抓在手心,霍枕宁恨的双眼冒火,一手抓住他的手臂,死命咬住不放。
这一咬怕是咬破了肉,咬到了骨头上。
江微之痛的牙关紧咬,看着公主决绝的眼神,终究还是放了手。
霍枕宁嘴角挂了一丝血,冷眼看了他好一会儿。
“爹爹都没有说过我任性,你凭什么一口一个任性的指摘我?”她气的红了眼睛,“我吃的是贡米,饮的是玉泉山的泉水,护佑我一路出生入死,从封龙岭平安回京的,是姜鲤领着的禁军!不吃你的不喝你的,你更不曾养我,凭什么说我任性?”她冷笑连连,气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