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行也思君(1 / 2)
李峤的确部署得十分妥当,昨日夜袭的刺客尽数落网,连通敌叛国的吕乔也被抓就地斩杀,大快人心。
因着高兴,他陪着将士们多喝了些酒,掌灯时分才回到院子。
展椒坐在檐下等他,今夜无月,天空黑沉沉的一片,茫无边际。若不是浩淼中时而有几颗星子闪烁,恍惚间她都以为自己要被那黑暗吞噬了。她仰着头,夏末的风缓缓吹拂着她的头发,静谧安宁,连带着人的心,仿佛也入了静一般。
叶低知露密,崖断识云重。夏日将过,要入秋了。时间真的过得好快。
展椒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不知何时,李峤回来了,他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问着:
“在想什么?”
“想你。”
她转眼,他恍似看到万千星河落入她眉间,温柔辗转。
这时,一只流萤飞了过来,落在了李峤的肩上,展椒眨了眨眼睛,伸手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正小心翼翼凑近那流萤。李峤却拉开她的手,凑过脸去在她唇上轻啄了两下,温柔又缱绻。
流萤飞走了。
她笑,他也轻笑出声,歪下身子把头顺势靠在她腿上,仰头,抬眼,星子低垂的夜幕浸入眼底。
“是故大丈夫恬然无思,澹然无虑;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乘云凌霄,与造化者俱。”
这是《淮南子》里的《原道训》,展椒也是听过的,可今日从李峤口中听到,不知为何自己竟生出一股惆怅。李峤的声音淡淡的,并不厚重,如琴弦擦过木楔一般低沉,但是圆润磁性,说不出的悦耳。她顿了顿,问道:“恬然无思?澹然无虑?你现在做得到吗?”
李峤看着她,黑眸幽亮似有星子坠入其中,他摇头,“做不到,至少目前还做不到。”
他顿了顿,又说:“但是,将来未必做不到。”
“那你现在思的是什么,虑的又是什么?”
“真想知道?”李峤笑了笑,手覆上展椒的脖后,用略带薄茧的指腹缓缓摩挲着,笑道:
“思的是你,虑的也是你。”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展椒的眼神忽而幽亮,氲上了一层密密的水光,柔情无限。她闭眼、低头,泪珠儿落在他脸上,吻落在他唇上,吻去他脸上欣然笑意。两人在檐下滚了一圈,李峤反客为主,把她用力揽入怀内,薄唇压上她娇俏的梨涡,她被他吻得一口气透不过来,双手无力地捶打着他的胸腔,他闷笑两声终于放开了她。可看着她潋滟的唇色,他禁不住又想压上去。却被她捂住嘴,调皮地避过去了。
两个人打闹了一会儿。
展椒喘着气,娇笑道:“李峤,你知道吗?在天上人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劫数了。我想着,横竖是躲不掉了,那还不如奋力一搏,将你弄到手。”
李峤笑出声来。
“哦?你第一次见我,就已经对我见色起意了?”怪不得那般不守规矩,可劲儿地撩拨他。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京郊在一个叫庆和的小镇上。当时的我还是一个小乞丐,你给了我一个白面馒头。”这话展椒没有说出口,她只是不停地点头,承认着自己的“见色起意”。
她不想他知道这些,他也不用知道。
为她这傻傻的点头承认,为她眼睛里的星辰,他真的,彻底沦陷了。他本来还分不清,自己是爱的是展椒,还是她柳家后人的身份,还是想要得到那支金钗。可是今日,他明白了。如果之前分尸案、洛阳行全只是小打小闹,那么从那日她于千军之围、铁蹄之下,救他于困囿之中开始,他就彻底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