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红豆冰(2 / 2)
她嘀咕了两句,芳芳翻个白眼,“林娇,人家来的第一天就说了,叫她宋小妹或者小宋,你非要提这茬,这不是往人心口插刀子么?”就连林娇的两个同乡丽婵和月华也说她,“干嘛踩人家痛脚呀!”“同个宿舍,得罪她又没钱拿,何必呢?”
另一个室友娟子说,“林娇,选宿舍长的时候小宋等于投了你三票呢,你自己想想这么干厚道么?”
几个人都这么说,林娇心里更气了,可一想,宋招娣一连两周在生产线表现出众,连车间主任田小冰也知道她了,万一升她做拉长呢?还真不能把她得罪了。
坐了几天流水线,林娇现在太清楚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了,别看拉长这个职位出了工厂连屁都不是,可在厂里,拉长有分配自己这组工人上厕所顺序的权力,每组工人十二人,生产线不能停,要轮流上厕所,谁先上谁后上,谁上过一次想再上,都得拉长批准,要是拉长有心作弄你,想想吧,一天十几个小时呢,可够难受的。
等宋招娣回来,林娇讪讪道歉,“对不起小宋,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伤心的。”
宋招娣大度地摆摆手,“咱们几个天南地北的能聚在一起是缘分,还要在一起住几年呢,大家要当朋友相处啊。”
这之后,林娇没再提起靓仔罗志安的新动向。
宋招娣既觉得耳根清净了,又有点想知道乔引娣怎么样了。
她眼睁睁地看到这个渣人把另一个姑娘当成了猎物,很为身世和她相似的乔引娣担心,有时还觉得,这姑娘替她挡灾了。如释重负的同时又有些歉疚。
终于又到了周日。
厂区花园的十几个IC卡电话亭前排起长龙,各种方言响成一片。
涌出厂区的人更多,很多新人跟着老乡进城去观光了,还有的三五成群在工厂周围的街市游荡。
围绕着四星电子厂陆续建起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工厂和快两万工人,慢慢形成一个小小的街市,有几十家店铺,卖服装的,卖化妆品的,烫头理发的,小吃店和饭馆子。
街市虽然小,卖的商品也带着浓浓的城乡结合部风格,但已能满足外来打工者的所有需求,甚至还有一家桌球室和两间放映厅的“□□”,一台电视加一部超强纠错的步步高DVD机,播的是港台电影电视剧还有这两年兴起的韩剧,门口贴着《星梦奇缘》和《天桥风云》的海报。
女工们更喜欢看韩剧,有些人能在放映厅里一坐一天,回到宿舍还在讲小民哥有多帅。
秋凤和二妹改凤约好的见面地点在佳佳甜品店。
改凤打工的厂子也在这附近,是一家服装加工厂,前阵子她们工厂要赶订单,改凤没法调休,直到今天三姐妹才第一次碰面。
宋秋凤领着小妹走到约好的街角,远远看见了二妹吓了一跳——这死丫头在她回家的这段日子把头发给烫成了大卷!
她穿的牛仔裙连膝盖都盖不住,姜黄色的高跟鞋足有三寸高,斜背着一个链条小包,涂着鲜艳的口红,眉眼神采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秋凤走近了仔细一看,原来改凤画了眉和眼线。
这样的宋改凤和周围素面朝天带着土气的年轻女工们一比,可说是鹤立鸡群。路过的男工女工都回头注目她,甚至还有几个男工对她吹口哨嘻嘻笑。
秋凤冲过去在二妹胳膊上拧了一把,咬着牙低声道,“你是作什么死哟!打扮成这个招蜂引蝶的样子!”
改凤挣脱她,翻了个白眼,“我咋了?我们宿舍的姐妹都这么穿!你自己老土还不兴我打扮?”
秋凤恨铁不成钢,把改凤全身上下打量个遍,但也再说不出什么“招蜂引蝶”的话了,改凤她们厂就没几个男工,连厂老板也是两个老阿姨,她能招谁啊?
她从经济角度教育妹妹,“你这身行头花了多少钱啊?你个死丫头怎么就不知道省钱!”
改凤又翻个白眼,“你倒是知道省钱,你的钱倒是都寄回家了,我怎么听说咱家才给了你两万块当嫁妆?”
秋凤听到这话,心里就像被蜜蜂蛰了一下,顿时呆在原地。
定亲当天,男方的彩礼,女方的嫁妆,这都是要摆出来给大家看的,恐怕秋凤人还没回来,她才拿了两万块嫁妆的事就在厂区的老乡中传遍了。
关系好的姐妹安慰她说“好女不穿嫁时衣”,还问她是不是家里要盖房子,她是老大,当然得多担点,可秋凤清楚,家里那房子还是爸妈结婚前盖的;至于关系不好的,那讽刺的话可比改凤说得难听多了。
改凤绕过木头似的秋凤,直接拉住小妹,“你这头发剪得挺好啊!我回去也剪成这样子的!”
宋招娣笑了,“我是看了安全宣传里女工头发卷在机器的照片吓傻了,这才要剪头的。”
改凤又瞥大姐一眼,“就你,出来多少年了还是留着土掉渣的麻花辫。”
秋凤还在为嫁妆的事不快,被妹妹奚落也没出声。
三姐妹到了街上一间小吃店坐下,大姐买了三碗G市当地的特色甜品红豆冰。
三人吃着,说到今年春节的安排,改凤平静地扔了一颗炸弹,“我今年不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