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扭曲(2 / 2)
他蜷缩了一下手指,在灿烂的天光下看见自己微曲的指节。
可以信任他......吗?
“褚先生,”阮灼伸手打了个响指,在看见对方微愣着抬头来时,笑着打了个圆场,“好啦,不想加就不加吧。”
阮灼想,褚铭真的很排斥同外界和他人的交往。
他忽然想到初到哈斯特那天,褚铭观察一把尼古赫巴琴时的入迷。
他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时,才会露出那种类似孩童的纯粹的探究与好奇。
这很奇怪,放在他身上却不显突兀。
不知道褚铭这样的性格成因究竟是什么。
但阮灼没有那种以探究他人秘密为乐的癖好。
他尊重褚铭,因此,也不会主动开口过问。
他朝褚铭眨了眨眼:“走吧,褚先生。”
方才格丽塔也来提醒过他们,今天是有欢迎舞会的。
热情好客的哈斯特人依旧为来自异乡的旅人奉上最崇高的友好,晚会所用的正装在教堂内室备好,供客人们选择。
舞会无疑是解开第二个死亡条件【男孩与女孩必须结伴出席】成因的关键线索。
因此,他们必须到场。
“褚先生,去挑一套喜欢的衣服吗?”
阮灼看了眼身前的李梦和熊秉锐,两人都显得有些谨慎,对百年前的哈斯特小心翼翼地好奇着。
他于是微微偏头,踮着脚凑近褚铭的耳边,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就算今晚没有‘夫人’,你也还是我的主场。”
像哈斯特夏日屋后微凉的风,很快四散在空气里。
却在耳廓处留下了几乎微不可查的余温,沁进微微泛红的皮肤。
......
“欢迎来到舞会!亲爱的客人们!”敦厚和善的柯莱镇长举起双臂,同来自东方的客人们一一拥抱,“我代表完美之乡哈斯特欢迎你们的到来。”
他说这话时,目光并没有留给柯莱和弗莱雅半分。
然而,天性浪漫大条的诗人并没有注意到这种微妙的抗拒,他拉起心爱之人的手,快步迈上教堂的台阶,转过身来朝到场的所有人鞠了一躬。
这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充满了生命的朝气与活力,他歌唱时清越动听的嗓音在教堂半封闭的圆顶之下,也拥有了比平时更强的穿透力。
诗人兴致勃勃道:“那就由我与我的夫人弗莱雅,为大家带来舞会的开场礼!”
周围顿时传来哈斯特居民的喝彩与轻快的口哨,空灵欢快的音乐也从爱尔兰长笛中流淌而出。
歌唱与舞蹈也顺理成章地到来了。
今晚的哈斯特充满了快乐与风情,帕达山脉的良夜属于爱侣、自由与无羁。
惟有阮灼轻轻瞥眼,看清了白胡子老镇长眼里可怖的情绪。
......这位哈斯特曾经最好的歌者、热情好客的老镇长,不再享有居民的爱戴与簇拥了。
阮灼想起安德鲁今早所说。
“......自西欧北上的诗人为哈斯特带来了完全不一样的风情,或许正是这种迷人打败了低沉缓慢的音调。”
还有李梦上午相遇时的复述。
“群狼居住于森林,溃疡使儿童丧命,死亡使人们苍白,冰雹是最寒冷的颗粒......是哈斯特人祖祖辈辈传唱的古老歌谣。”
阮灼想象着这两种不同的声音,一个清灵悠扬,传唱飞鸟、清晨与希望。
而另一个低沉、神秘而压抑,讲述死亡、埋葬与宿命。
他听见了老镇长压低声音的吟唱,分明是无意识的哼着,却像是在守着什么东西,如同巨龙守着它的亘古不变的宝藏。
同时,他也听见诗人的欢乐与满堂的欢声笑语。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同一空间里穿越过鲜活与颓然,以一种奇妙的方式交响在他耳边。
镇长的呢喃混合其中。
阮灼在同褚铭交叠舞步时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他,听清了话里的内容。
“我医治他的爱人,为他们提供食物、面包和果酒。”
“温暖的火炉已经备好,厚实的被褥屯在床脚。”
“热情好客的哈斯特欢迎来自远方之人,但绝不容忍有一个改变我们的完美之乡。”
“既然如此......”
“skllumbrúbria
blindanarfatlia[2]”
阮灼皱了皱眉,他听不懂这两句话,只借着旋身看清了蠕动的唇角,搭在褚铭腰间的食指指节轻轻一叩。
可随即,他听清了老镇长的最后一句话,不禁微微睁大了眼。
那个苍老的声音失去了热情与友好,与冷冰机械的系统提示、百年后“镇长柯莱”的警告一起,产生了某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重合。
“就只好请他们在寒冬到临之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