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因为妈妈害怕（1 / 2）
一月底,橘子小岛下了场小雪，郁星特意带了裴小轩上岸玩。
第一次见到白雪的裴小轩激动地在雪地里乱窜，趁郁星没注意甚至躺下来开始在雪白里打滚，沾了一身的湿漉漉。
黑色头发?变白了,嘴巴上也沾了一圈白胡子,衣服上更不用说，还好是光滑面料的棉服,拍一拍还是能拍掉的。
空气中一时间尽是裴小轩清脆的咯咯笑声。
橘子小岛一年四季如春,郁星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见过下雪的次数屈指可数,裴小轩这小孩才三岁就见过雪，还真是幸运。
小家伙穿着用珍珠换来的钱买的大棉袄，薄绒棉裤,还有一双雪地毛毛靴，鞋面上挂着兔子形状的两颗小毛球,随着他走路的动作摇摇晃晃,好不可爱！
他的棉袄是一件鲨鱼图案的卡通羽绒服，花了郁星一千三百大洋，不过质量顶好，保暖性强,一件棉袄穿着里面只需要?一件贴身里衣,连毛衣都不需要?穿便足以保暖。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裴小轩拥有人鱼的体质,抗寒能力要?比人类强许多。
郁星身上穿的则是裴小轩的亲子款，是店员极力?推荐,她抵不住热情也拒绝不了所?谓的“亲子装”，遂一起买了，即使以她的体质压根用不着穿棉衣。
这一趟装备足足花费了三千块钱,不过对于郁星来说，也只是损失了一颗深海大珍珠而已。
郁星从来不会阻止裴小轩肆意玩闹，只要不是调皮地去闯祸，对于这种在雪地里打滚弄脏衣服的事儿，她向来看得很开。
跟着儿子一起玩了会儿白雪，玩累后郁星气喘吁吁站在雪地上喘气，小家伙蹲下来捏雪人，捏了个四不像。
放眼望去视野内一片白茫茫，但没有厚厚的积雪，只是薄薄的一层覆盖在大地上。
橘子小岛的居民不多，房子也大都是平房，两层楼最高，再高些就没有了。
小岛虽小，该有的现代化设施都有，环境整洁，花草树木繁多，俨然一处人间小天堂。
除了本地居民外，大部分区域都是度假别墅区，有钱人来得比较多。
但有钱人又?很忙，一年四季也就过年那段时间会来几趟。
裴厉延那栋别墅位于小岛最东边的外围，郁星现在带裴小轩来的是最西边的区域，距离很远，但她平时也不会带儿子多逗留，毕竟要?是碰见裴厉延可就不好了。
岸上出来玩耍的小朋友也很多，大多安安分分捡雪球玩，并没有小孩像裴小轩一样在雪里打滚，要?不然会被父母骂。
“妈妈，他的帽子好好看呀，我?可以戴吗？”
裴小轩指着不远处一个小男孩头上的针织帽对郁星说，两只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极度的渴望。
郁星随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蓝色的针织帽顶上还挂了一只小毛球，怪可爱的，她当即就心动了。
“可以，不过我?的钱花完了，今天又没有带珍珠出来，等下次上岸我再给?你买吧。”
裴小轩一听就满足了，跳起来崩地老高，“谢谢妈妈！”
郁星含笑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细软的发?丝很舒服。
“岛岛，要?不要?去跟他们玩一玩？”郁星指着对面房子门口的一群小孩问道。
母子俩在距离岛民较远的一处空地上玩耍，视力?优越的他们可以望见两百米以内的东西。
裴小轩羡慕的目光投向孩子堆里，郁星本以为他会兴奋地说想找小朋友们玩耍，却见小家伙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沉默的样子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几?分钟后，他才轻轻摇摇头：“不想，我?不想跟他们玩。”
郁星奇怪，看着他：“为什么？”
小家伙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开口：“因为……因为我是小美人鱼，他们不是……他们是人，跟我?不一样的……”
此话一出饶是迟钝如郁星也察觉到了儿子的不对劲，她美目一紧，眉头紧蹙，蹲下来看着儿子：“可是你不是也跟海里的小虾小蟹玩，你也不是虾蟹，为什么还要?跟它们玩呢？”
“因为……因为……”这话问倒裴小轩了，他继续思考了许久，才吞吞吐吐仰头看着郁星，伸手扯扯她的衣角：“没有因为啦……妈妈我?想回去了。”
小家伙睁着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仰头，蓝天白云倒映在他眸中熠熠生?辉，郁星却觉得这小小粉团子眼中透出的满是委屈。
“没关系。”郁星看出儿子的拘束，蹲下来与他平视，冰凉的指腹摩挲他嫩滑的小脸蛋，再指着他的小腿：“你看，我?们岛岛有腿，也是正常的人类小朋友呀，怎么会不能跟他们一起玩呢？”
裴小轩虽然是海底小坏蛋，调皮的事平时没少做，但在面对人类小朋友时，不知为何，总有些自卑感。
他从不肯跟他们玩耍，即使郁星主动说陪他一起找小朋友玩，他都不肯。
他只愿意远远看着那些小朋友们结伴玩闹，不愿意上前。
但面对海洋里的小人鱼们，裴小轩却不会拒绝与他们嬉戏。
每当饭点上岸，裴小轩总会看见那些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呼唤调皮鬼们回家吃饭，他们一家三口或是四口牵着手一起回家。
那些房子，大的房子小的房子，里面住着一家人，有爸爸有妈妈……
可是他裴小轩跟他们不一样，他生?活在海洋里，没有爸爸，只有妈妈和外婆姨姨舅舅们，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爸爸，甚至大家都不会提起他的爸爸。
裴小轩是个乐天派，但越是乐观的小朋友到了夜晚，孤独的情绪总会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还好他身边还有妈妈，如果连妈妈都没有的话……
最后郁星拗不过裴小轩的固执，还是没勉强他去跟别的小朋友玩，带着他回了海底。
两人身上的大棉袄被脱下来塞进了岛内一个小山洞内，准备下次出来的时候再穿。
山洞内除了母子俩的棉袄，还有其他季节穿的衣服，这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又?是一天过去，夜深人静的时候，裴小轩窝在郁星怀中睡觉，今天的他迟迟无法入眠。
就在郁星半梦半醒间，裴小轩看着四周大大小小的泡泡，伸手去戳，突然的出声打断了老母亲的瞌睡虫。
“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呀……”
这话其实是自问自答，裴小轩以为妈妈睡着了，因为妈妈的身边有好多好多小泡泡，谁知她根本没睡熟，听见儿子的问话脑子还有些懵，却下意识回答他。
“你有爸爸呀……”
裴小轩戳泡泡的手一滞，小家伙抬起头去瞧妈妈，却见她闭着眼，也不知刚刚说的是梦话还是回答他的话。
他曾经正大光明在家人们面前问过，结局是被郁华严厉斥责了一番，后来就不敢再问了。
那是外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斥责他，给?他幼小心灵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现在只敢偷偷问问妈妈，偷偷跟妈妈谈一谈这个话题，却也不知自己的爸爸是谁。
妈妈说爸爸不是人鱼，是人，上面那些只有腿没有鱼尾巴的人。
裴小轩抱住妈妈的腰，脑袋轻轻蹭啊蹭，慢吞吞又?问了一句：
“可是妈妈，那为什?么爸爸不来跟我?们一起生活呢？”
“因为他们不会水，他们无法在海里呼吸。”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上去生活呢？”
“因为外婆不许……”
因为妈妈害怕……怕我?的宝宝被抢走……
这天夜晚，郁星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幻想几度让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她梦到裴厉延了。
梦中的裴厉延是会下班到家给?她带一杯奶茶的裴厉延，是会为了让她睡一个好觉让月嫂帮忙晚上带孩子的裴厉延。
梦里的他带自己去买了好多美食，有奶茶有点心，他还送了她一个大房子。
但那房子跟售楼部大银幕上的别墅一模一样，那些令人难受的往事便跟随大房子一起，如黑暗城堡中茂密的藤蔓，盘旋在她身上，捆住她让她不得动弹！
郁星几?欲逃离，就在她临近奔溃之际，裴厉延突然出现，他的声音极致温柔，她从未见过的那种温柔。
他的声音仿佛三年前看儿子的眼神，不，比那眼神还要?柔和。
像一束光，灰色梦魇的一束光，跨越时间的最后一道光。他说：“对不起，郁星，我?太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