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红围巾的双生子(十九)(2 / 2)
——大概是两者都有吧。
太宰和也知道,真姬并不傻。
她只是天生的心地好,根本不会也不愿意亲近的人设防,所以平日里才表现得那样大大咧咧。但当她站在阴影中望向敌对者时,少女鸢色的眼瞳深处只有冷漠的考量。
少女与死亡朝夕相伴,但并没有因此而恐惧,反而渐渐地对死亡失去了敬畏。
她不计较他人的生死,如果是为了达成目的,也不吝啬用数字来计算死亡。
生死观诡异,但这样的她却反而适合那个位置——这也是森鸥外赞同将武力派少女推上首领宝座的原因。
她可以像人间暖阳,也可以像坚冰冻石。比起一切以中原真姬的利益为中心行动,日渐偏激的太宰和也,对那个时期的portmafia来说,真姬才是最好不过的人选。
真正诡计多端的人只有他,是他用了十多年的时间编制了舒适的摇篮,让原本应该自由翱翔在青空之上的鸟儿自愿收起羽翼,安然地停留在他的手臂上。
这是他的错,是他的罪。但是他完全,完全,完全不想反省。
越是自责,心底深处涌现的贪欲越多。想让她依赖自己,想让她一直和自己在一起。
太宰和也总是会想,如果是真姬的话,即使她想要用刀子划开自己的胸膛,用刀锋亲吻自己的心脏,他也会为了那被割开皮肉的痛苦而感到欢愉。
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无法挽留太宰治,无法救下中原中也。连在中原中也战死,而真姬因为荒神的力量而痛苦挣扎时,也只能无助地抱紧她,听着那年才十岁的小女孩尖叫。
她因为疼痛而无意识地用指甲划破他的皮肉,但是在那种疼痛中,太宰和也却疯了一样地亲吻着她的发顶,向她笑。
我大概是个疯子吧,真姬。
“你就是你,真姬。”
沉默了许久后,太宰和也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这个答案。
不是因为恐惧、歉意之类的负面情绪,简单得说,他单纯是在兴奋而已。
中原真姬戳了一下他的脑壳,说:“你还真是个差劲又戏精的家伙啊,和也。”
“是么?”
“唔,如果你不是和也,而是个别的什么人,我应该已经把你扭送进portmafia的拷问室了。”
中原真姬长叹了一口气,敲鼓一样得拍了两下膝头的脑袋瓜。
其实和也留下的破绽还挺多的。
时不时会凭空冒出来的记忆,误导性点满的剧本,以对待纸片人来说略显突兀怪异的感情深度,还有…她完全想不起来的姓氏。
如果她不姓中原或者太宰,她到底是姓什么呢?明明是这么简单又基本的问题,但她一次也没有主动去想过它。
…所有东西,包括我自己都是假的。
——我和父母的回忆是假的。
如果她真的是中原真姬,那她的父亲就是首领宰,是个在她出生前就死了的混蛋。那她要从哪里找来一个会逗她哭,逗她笑,那么恶劣又让她爱着的亲爹?
——我跟和也的身份是假的。
我是真正的‘中原真姬’,那和也就是真正的‘太宰和也’。但是在和也告诉我的剧本里,他一次也没有说过‘太宰和也’是中也与太宰治的孩子。
和也到底是什么?人造人?私生子?啊,这个不太可能。
还是说,他是首领宰用书创造出的生命体?是他本来打算给荒神留下的“刹车”,却异能力变异了?
‘书’在和也手上对吧?虽然不知道‘书’能做到什么地步,但是只有‘书’才能像这样让她连自我认知都变得扭曲。
但是这些都不是让真姬觉得最火大的部分,真正让她烦得想大闹一场的是别的东西。
……为什么就算是到了这种程度,我也完全没办法对和也生气啊。
“像文豪一般书写自己悲哀而传奇的人生,如野犬般哀嚎、追逐、流浪,这个名字还真的很适合这场由众人一同上演的舞台剧。”中原真姬轻声呢喃着,吐出了这段话。
赭发少女佝偻着背脊,伏在太宰和也身上。
不管这个人到底是谁,这个人又是为了什么而做的这些,她没办法对他产生名为愤怒的情绪。
她说过的,就算头脑会说谎,但是心绝对不会。
就像她曾经读过的,博尔赫斯所做的诗。
【我应该装作相信确有那些东西,我应该装作相信从前确有。】
万千的时空中,对我来说只有你实实在在。【你是我的不幸和我的大幸,纯真而无穷无尽。】
你是我密不可分的半身,是和我互相攀附而生的藤蔓。
就像多年生的紫藤花一般,即使是藤,在没有可以依靠的树木时也只能互相纠缠着,挣扎着让自身变成树型。
在某年春日,盛开满枝的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