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夜静更深显情怀(1 / 2)
似乎是为了回应张汤,就在张汤语落,丝竹之声停歇这一刻,晋昌轻轻拍打着面前的几案,歌道:“来日大难,口燥脣乾。今日相乐,皆当喜欢。经历名山,芝草翻翻。仙人李耽,奉药一丸。”唱到这里,一旁的田由忽然出声相合,“自惜袖短,内手知寒。惭无灵辄,以报赵宣。”苏飞平静淡然地接着吟道:“月没参横,北斗阑干。亲交在门,饥不及餐。欢日尚少,戚日苦多。以何忘忧,弹筝酒歌。”到这里,苏飞忽然停住,看着项婉儿,拱了拱手。
看着茫然不解的项婉儿,刘陵道:“苏飞先生请你继续呢?”
项婉儿心中一紧,为难地想:我哪里会啊?!她想着要起身推辞,可是却看到对面伍被对她投来鼓励的目光,他似乎在说,不要着急,没问题。
刘陵在一边也悄声说道:“苏先生高傲而脾气古怪,你若不接,定会被看成你看不起他。”
项婉儿脑子飞速转动,将以前看过的诗词一一过滤,想着有什么样的词句可以继续下去……
而伍被柔和镇定魏带着肯定、鼓励的笑容在项婉儿眼前慢慢展开,他自从在淝水河畔说完那一番话,看着霍去病离去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如今他这样的笑容是为了自己吗?
想到这种可能,项婉儿的心一阵飞扬。
“不要发呆,”刘陵催促:“快,说啊。”
此时,看着伍被,寻求帮助的项婉儿忽然灵光一闪,道:“淮南八公,要道不烦。参驾六龙,游戏云端。”
苏飞脸上依然淡然平静。
反倒是淮南王听了大笑,连连赞叹,“好好!好词!神女说我淮南八公能‘参驾六龙,游戏云端’,本王可期待着有一天能同列仙班。”
说到这里,兴致昂然的刘安略微沉吟,便吟道:“大鹏刷翮谢溟渤,青云万层高突出。下视秋涛空渺弥,旧处鱼龙皆细物。人生在世何容易,眼浊心昏信生死。愿除嗜欲待身轻,携手同寻列仙事。”
淮南王所作和歌,一来是真心所愿能飞升成仙,二来也是故意在张汤面前显示自己的志向乃是修道成仙,而非人间功名……
张汤又哪里看不出,他笑着应和,“大王若成仙,天子缺了一位德高望重的亲人,而人间少了一位勤政爱民的王侯,只怕天子与淮南百姓都不愿意,求着上天将大王留在人间啊。”
“岂敢,张使君谬赞。”淮南王谦退。
……
项婉儿无心他们的客套,她说完之后虽然不懂自己说得是好是坏,可淮南王赞叹还是让她觉得暗自欢喜,向着伍被遥遥表达感激之意,若没有他的鼓励,自己也想不出这些句子来过关。可伍被地反应却极为冷漠,好像没有看到项婉儿注视的眼神,径自转过头去,和身边的人低声说话。
项婉儿的心一沉,涩然低头苦笑,觉得自己又一次自作多情,那时伍被的笑容应该是给刘陵的吧?她怎么就忘记了自己身边坐着的是充满魅力得刘陵呢?
又是羞惭、又是自责,还有淡淡的失落充斥着项婉儿的心,也让她在剩下的宴会时间里变得索然无味,魂不守舍地听着、看着,听着宾主谈笑间引经据典,言辞巧妙;看着或是柔美、或是强劲的歌舞……
好不容易挨到夜深,一场飨宴终于结束。等到出了灯火通明的大殿,田由抬头看了看月朗星稀的天空,忽然对着淮南王说道:“主公幸好今天来了,不然明天可要赶上大雨。”
项婉儿看到别人都相信,不由得抬起头看了看天,暗黑色的黑幕上,明月高挂,寒星闪烁,看不出一点即将下雨的预兆,但是她还是选择相信了,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对各种天象观察,虽然不能借助仪器,但却有他们独特的认识……
“怎么?不知神女又看出了什么?”苏飞在一旁平静淡然地问道,可项婉儿却觉得这个人语气中有些不怀好意。她暗自想着自己好像并没有得罪他,可他怎么几次三番的为难自己呢?不过也许是她自己是想多、看错了,这样的人,如此年纪又怎么会和自己这么个小女孩计较呢?
想到这里,项婉儿老实地说:“我又能看出什么?!”可说出来的语气也许是因为情绪不太好,也许是词句不对,总之听起来有些怒气冲冲与责备的意思。
这些话说出来也让项婉儿吓了一跳,她赶紧又说:“我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但还是感觉不对,所以便赶紧住口。
苏飞脸色阴沉的站到一边,冷冷看着项婉儿。
这是怎么了?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说话呢?这位苏先生不生气才奇怪。项婉儿想锤自己得脑袋,自责不已。可她不知道,早在刘陵介绍项婉儿是使得江夏百姓免受疫病之苦的神女,还有问他们和项婉儿有没有在仙界相遇,仙术又谁高谁低时,就已经埋下了这一刻的种子……所以,无论项婉儿说什么,做什么,对于一个拿着放大镜挑错误的人来说,她表现好与坏都是错的。
离开了这喧闹的大殿,刘陵一拉项婉儿,沿阁道向着西而行。她脚步虚浮,原本白皙晶莹如玉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桃红,看起来美艳无双,但忽而回头却露出一抹娇憨的笑容……这让项婉儿感到她喝酒喝得醉了,便加紧几步,走到刘陵身边,不着痕迹地扶着她。项婉儿知道,喝酒喝多的人,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他们总是逞强证明自己好好的,比如继续灌酒,不用人搀扶……就好像自己的父亲、叔叔们,还有班里的男生一样。
可项婉儿很快感觉到刘陵与那些人不同,她渐渐的将身体依靠在项婉儿身上,依偎着慢慢前行。项婉儿又转变原有的姿势,让刘陵靠得更舒服些……可就在这时,项婉儿感觉到肩头一热,一种滚烫的液体透过衣服,碰到了她的皮肤上,耳边听到刘陵似乎压抑地低语,“……被,伍哥哥、伍哥哥……”
声音带着浓浓的爱恋与凄楚,又似乎受尽了委屈的孩子遇到亲人的低喃,项婉儿的心随着这轻轻的呼唤,变得更加沉重酸涩。但她不知道此时自己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能发出轻轻一声叹息,搀扶着刘陵随手持宫灯的少女们,走向那黑黢黢的一片……
可身穿白衣,腰悬佩剑,神采间儒雅温和,又略带着清高气质与说不出潇洒飘逸的人,忽然在项婉儿眼前一闪而过,接着一个充满了力量,好像一切尽在掌握的声音蓦然闯进了项婉儿的耳底:人不但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甚至还能把握别人的命运。
项婉儿那打算要轻松、随波逐流,想要平静的内心,犹如被投入一个石子,搅乱了……还有那一直被她随波逐流想法压下去的不甘又重新浮了上来……项婉儿赶紧在脑子里给不听话的心催眠:不要想,越想越不懂,就这样顺着别人带的路走吧,这样才会轻松一些,无论辛苦、还是轻松最终不是都要走到同一个终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