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晋江独家 谢绝转载】(1 / 2)
北陆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几场大雪下起来?没完没了。
临近年关,底下郡县官员没有赶着往皇都走动,进献奇珍异宝,而?是老老实实的各司其职。至于皇都里的百姓们,该看的热闹照样看,小到市坊杂耍,大到新帝登基的祭天?礼;不该看的热闹就躲着,比如那些高门大户里又被带走了哪几个贵人。
一切与?以往没什么不同。
宫城御道上?雪是积不住的,扫雪的宫人们很勤快,时刻都是低眉垂眼的忙碌模样。
只有青砖缝里残留的暗红血渍,证明?那满城鲜血火光的一夜不是错觉。上?朝的臣子偶然望见,不禁遍体生寒。
凛冬之变后,朝堂迎来?了残酷的大清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不管暗地里什么心思,明?面上?还得全看帝王的意思。
在朝野上?下眼中,自先皇离世,陛下气息节节攀升,修为进境说?一日千里不为过?。就连性情?也越发?的天?威难测了。
陛下近几日在问道阁里静思不出。如果不是这件事?情?无法拖延,全仗陛下决断,今日无论如何也不敢有人前去闻道阁求见。
魔修渡海入中南两?陆,北陆是否参战,就是眼下最大的大事?。
殿里点着香,青烟缥缈。鲛纱帷幕低垂,影影绰绰的显出一个人的背影。
他不时走动,姿态有些散漫。
段崇轩在帷幕后看烽火。
不是万里之外的战乱烽火,而?是他手中的长?|枪烽火。
‘末法时代’之初,群雄割据,开国太祖皇帝取亲自天?外流火锻造长?枪,南征北战百年,一统北陆。
其他大陆上?的英雄或枭雄们,或是没有野心,或是力有不逮,所领势力皆成二元对峙,或三足鼎立之象。
只有北陆成为了段氏的家天?下,世袭罔替,一直到时代更迭的今日。
烽火长?|枪,诛奸佞,平叛乱,守国门。
第一个来?闻道阁的大臣,做了最坏打算,被宣进来?时,还颇有些不可置信。有一就有二,不多时,不大的殿阁里就站满了人。
隔着鲛纱帷幕,看不清圣上?神色,无从揣摩帝心。
前两?日白铳翎自请出征除魔的事?,陛下到底怎么想的?
有人以为陛下登基之初,急需建功立业,安定民心,扬威于四海,是真?心想要有人请缨出征,甚至愿意亲征。
更多人以为,上?个月陛下肃清乱党,身心俱疲,当务之急是诛杀反贼余孽,出征之说?,不过?是为了顺应大义之名,只等人来?劝阻,才好顺水推舟搁下不再提。
若是点将,陛下刚集中政权,怎会放军权旁落?若是亲征,可能性更小,毕竟就连先皇在位时,也不曾亲自披挂上?阵。
段崇轩放下烽火,合起眼。听着那些小心翼翼,不着痕迹的试探,不时端起桌上?茶盏抿一口,就像在市坊里听说?书。
不管谁说?什么,他都在帷幕后点一下头。像是鼓励他们说?下去一般。
每个人都以为皇上?在认真?听,自己正说?到了皇帝心坎上?。渐渐的就有人胆子大起来?。
“即逢乱世,最宜休养生息,若能独善其身,何必卷入战乱?令我军将徒增伤亡,殊为不智。”
“我北陆军队是为保家为国而?生,南陆不是我们的家,中陆也不是我们的国。哪里轮的到我们流血牺牲?”
“东边于我北陆秋毫无犯,此时出兵,师出无名。”
这便是不出征一派。
年轻的将军听得心头火起,不禁上?前一步,“魔修屡屡扰我沿海十?六城镇,怎么成了秋毫无犯?!打魔修还要什么师出有名?!”
有人暗笑?,没看见皇上?正连连点头么,摆明?是不想蹚浑水。可惜这白将军,圣眷优渥,却是个傻的。即使陛下如今惜才,早晚也要被厌弃。
“沿海十?六镇,这等小事?当由驻军定东军处理,也配扰动陛下?”
白铳翎道,“哪里算小事?!卑职驻守沿海时,亲见魔修择人而?噬。刘大人久居高堂,如何知道魔修之猖獗邪恶?他们恢复能力极强,稍得喘息之机便可卷土重来?。甚至认为入魔道重塑筋骨之后,已不算是人,而?开始自诩‘魔族’了!如今我等若隐忍不发?,令其发?展壮大,来?日必酿成大祸。”
他是真?的着急,就怕圣上?被这些人说?动。
旁边的李延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上?前一步,决定换个角度说?,“魔修肆虐张狂,南陆中陆水深火热,此时独善其身,如何彰显陛下天?威?”
话音落下,只有寥寥几人附和,主战一派式微。
“仅微臣所治的千林郡,上?月便收留渡海而?来?的难民过?万人,如今四海八方,哪个不仰仗天?威,感?念陛下仁德!”
真?是不要脸,白铳翎不顾身边人阻拦,
“魔修不知餍足,若得中南,必谋其他。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们难道真?的不懂?如今说?修生养息,是为我北陆,还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安乐?!”
“有朝一日,北陆陷于水深火热,子孙后代问起来?最早魔族进犯时,我辈在做什么?难道要答正在做缩头乌龟么?”
“白将军年纪虽小,官威不小啊。老夫侍奉先皇百余年,都不敢料想有朝一日魔修敢犯我北陆,白将军比老夫还深谋远虑,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白铳翎!你莫要倚仗诛杀反贼有功,陛下宠信,便胡言乱语,混淆圣听!”
“你们……”
白铳翎毕竟是武将,哪里说?的过?口舌粲莲花的言官。
激愤难抑却无可奈何。深深感?到无力。
“白将军如此心急出征,莫不是也想学太祖麾下的平阳将军,封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武安侯来?当?”
此言已是诛心了。只差直指白铳翎贪功图名,动了谋军权的心思。
毕竟皇宫露台下,皇上?命他以烽火长?|枪诛反贼,这等圣恩足以让人心生嫉妒。
“哗啦!——”
刺耳的碎瓷声惊破争执,众人定睛去看,竟是御案前的雨过?天?晴茶盏。
殿上?噤若寒蝉。
侍者上?前,无声的收拾地上?的碎瓷与?茶水。
众人从狂热的气氛中清醒过?来?,忙不迭的跪倒在地,垂下头去。心底阵阵发?寒。
原来?陛下一直在听,冷眼看着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只等他们得意忘形。如今已将每个人的想法了若指掌。
他们开始后怕,是否有哪句言辞不当,会错了圣意,更惹圣上?不喜。
“脸真?大啊。”
帷幕后的帝王感?叹道,语气听不出半分怒意。
问道阁里的呼吸都静下来?。
陛下说?谁脸大?是了,白铳翎想要军权,自然脸最大。
“有将平叛乱,无兵渡北海。是朕怕了魔道十?二宫?还是我北陆只会内斗?朕要做了缩头乌龟,九泉之下,也没脸去见打江山的太祖陛下,去见守江山的父皇。”
他从帷幕后缓步而?出,手里握着一柄长?|枪。有人从青砖的倒影上?看见那枪,冷汗涔涔而?下,心生绝望。
段崇轩再次感?叹,“你们有脸去吗?你们脸真?大啊。”
几乎死寂的沉默之后,出乎意料的,帝王没有责罚任何一人。
不禁又让人生出劫后余生的喜悦。
“传朕旨意,明?日奉天?台上?点将,渡北海,诛魔修。”
“皇上?圣明?——”诸臣接连下拜叩首,像波澜起伏的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