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近邻(2 / 2)
是夜,北风吹的正凶,李姒初猛地睁开眼睛,在被褥上胡乱抓了几把,坐了起来。
方才梦中的一幕幕太熟悉又太陌生,她如今一回想起梦中的场景,只觉得一阵阵心悸。于是定了定心神,过了一会儿,才再次睁开眼睛。
眼前是熟悉而又陌生的青丝垂账。香炉里燃着的是她最喜欢的梅花香,窗外的雪已经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露处半个脸,清清冷冷地洒在地上,照在小姑娘皱成一团的眉心上。
“又做梦了啊。”她揉了揉眼睛,片刻后才从梦中挣脱出来,这梦太真也太累人,让她一时半会儿还有些发愣。
她迷茫地看着自己纤细的不像话的手,想起方才在梦中闪过从一幕幕,只觉得心里闷得慌,于是咬了咬唇,对着门外轻轻喊了几声翠姐姐。
叫了几声都没有人应答,她干脆闭上了嘴,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披上厚实的斗篷,轻轻敲了敲窗框,贴着窗又喊了另一个小丫鬟一声。
“香姐姐,香姐姐,你睡着了吗。”
隔壁房间的传来几声细微的鼾声,还有丫鬟们梦呓般喃喃的声音,显然是睡得熟了。
“嘿!真睡了!”她一改方才的病歪歪模样,噔噔噔地溜下床来,熟练地从床底下翻出一本小册子,擦的一声点燃煤油灯,点了点墨水,咬着笔杆就开始在书本上写写画画。
七岁的小女娃才比桌子高一点,她废了好大功夫才爬到凳子上,哼哧哼哧地研着磨,一边偷偷打量着外头丫鬟的动静一边小心在纸上落笔,哈了一口白气,在圆滚滚的窗户上映出一朵雪花。
“今日梦到姐姐出场了,带小公主女主去赏花。”小女娃的字实在担不上有多令人惊艳,可也勉强算的上是娟娟秀丽。许是因为担心墨水洒的多了糟蹋字,她每一个字都隔得极开,不过粗粗七八字便占满了大半张纸。
李姒初毫不在意,吸了吸鼻子,裹着斗篷往椅子上靠了靠,两只脚缩进了宽大的衣摆里,球儿似地窝在上头,咬着笔杆接着写道:
“人当真有前世么?为何我总是梦见一个长的和我很像的人在看书呢。而且书里的内容好熟悉唉,对了,说的就是在说我现在的生活吧。”她顿了顿,毛笔在纸上晕开一个淡淡的水痕,“难道我其实是个穿越的,死后投胎到了一本书里么?”
“不对不对,这也太扯了!我怎么可能投胎到书里呢,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
窗外的鼾声停下了,李姒初瞳孔一缩,赶忙手忙脚乱地熄灭了烛火,连滚带爬地抱着怀中的小册子滚到了床上,她虽看着病怏怏,但是体力却意外的好,尤其是在这种命根子的事情上也不敢犯糊涂,慌里慌张地抱着小册子就往床榻上滚了。
“今天‘我’怎么才看完第三章了,我还想知道后面的剧情呢。不过这回是说什么来着?”她挠挠头,摸着下巴想了一阵。
屋外淅淅索索的声音停下来了,丫鬟的鼾声再次响起,李姒初长长舒了一口气,将小册子藏进枕头里,却是半点都没有心思再接着写了。
她自小体弱多病,也从来足不出户的,性子又不大合群,因而也没什么朋友。唯一相熟的便是院内的这两个丫鬟。
李姒初运气不好,出生的时候娘亲便去世了,她爹因为失去夫人伤心过度一时间疏忽了她,导致她那会儿吹了半晌的冷风,待他想起的时候,小姑娘这一身的病根也烙下了。治都治不好,走路一摇三晃,三岁时个头还没有个板凳腿高。
她爹心里有愧,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往这海棠苑送,就这还不放心,丫鬟婆子层层包围伺候着,压的她喘不过气来,还好前些日子又犯病了,郎中说要静养,这才让将丫鬟从十个减少到了两个。
李姒初抱紧厚实的斗篷,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方才看到的剧情。
自从那日病好之后,她就开始做这个怪梦了。
梦境很无趣,来来回回都是一个长大版的她在看书的模样,有时候那个人也不会看书,她会四处走动,拿着一个方方的小盒子戳来戳去,但更多的时候“她”都在看书。
有时候梦着梦着她的视角就和梦中的自己重合了,然后开始了在梦中追文的日子。
一开始她倒是没怎么在意的,做梦嘛,就算书中的角色和她认识的人同名同姓又怎么了,指不定就是巧合嘛。然而看着看着她就从中品味出了一些不对味的东西来,比如书中写姐姐封妃,没过多久圣旨就下来了,又比如书中提到粮食涨价,果然没过多久南方就发生旱涝了。
但书终究还是以小公主的恋爱为主,有用的信息少的可怜,李姒初又没办法记住太多东西,于是只好一边消化自己可能是穿越者这件事,一边将剧情归纳总结记录到小本本上。
不过其实就算不是做梦,她也常常疑心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成熟得可怕,简直不像是一个仅有七岁大的孩子,偶尔从脑子里冒出来的一些词语,也让她感觉自己与这个古色古香的世界格格不入。
可惜虽然做梦可以预知一些少的可怜的未来,但它毕竟是随机的,并不是天天都有。想到这儿,李姒初就莫名感谢梦中的自己,不管自己是不是穿越的,总而言之她一页一页往后看的好习惯给她带来了很大的便利。
无所谓了,管她的呢,反正走一步是一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后面的东西她不知道也没法子去猜,还不如踏踏实实的,见招拆招咯。
反正她想到一点就记下来一点,总会有用的。
她扯着被褥,心情莫名其妙又好了起来,于是学着从小窗里偷窥到的市井小流氓的模样,将手臂放到脑后,翘起二郎腿,哼哼唧唧地唱起了平羌小调。
小脚丫在被窝里一晃一晃的,冷风直挺挺的往里灌。她打了个哆嗦,想裹紧被子,又不太想老老实实地睡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被子一掀斗篷一披,就这样光着脚丫啪嗒啪嗒地跳下了床。
她才刚推开门,就见院子里传来咚的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她昨夜堆的雪人上。
紧接着,一串哼哼唧唧的咒骂声从雪堆中传来。
“你特娘的,院子挖这么深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