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1 / 2)
永安这座城,钟明毓秀,山林相间,百姓与鸟兽共生,百年来相安无事。不过只有老一辈的人才知道,无论生活在什么地方,要想踏踏实实寿终正寝,就切莫触碰“逢人闭口不谈”的禁忌。
此类被心照不宣的称为“规矩”,一个地方得守一个地方的规矩,甭管你?是哪路高手,照样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如此便可如有神助。
神助能成事,就是不知这是神助还是鬼助。
楚溶自从有了神力,往后的每一天都沉浸在如何利用这身功夫大杀特杀妖魔和万千平民众星捧月的吹嘘之中,他自诩斩妖除魔的正义之士,誓将以一己之力,作为永安的镇城将军,一喝能斥退百鬼万魔,一挥能驱城头乌云。
他骄傲过头,日复一日的妄想蒙蔽了他的双眼,他拎不清好坏,整日将他哥哥作为要对付的对象,势必斩杀于马下。
可笑可悲,这些年过去了,楚溶心无长进,停滞不前,从楚澹身上盗取的灵力不能融会贯通,慧根是强行打开,只能眼见妖魔为实,却不知谁才是真正的恶徒!
但凡他少一点功利之心,他就会发现,当初这个所谓的“游牧者”是借着楚澹的性命去换自己的命的。救人乃仁德,岂会损人利己?
事实证明,楚溶就是糊涂,他看了那么多妖魔鬼怪,却看不出自己身边的“人模狗样”就是妖怪。
或许他怀疑过,但他更坚信游墓者是自己的救世主。
夜深月凉,永安西侧山谷盖满了厚重的浓雾,从采茶这山路往远处眺望,偶尔能见明月照耀之下,突兀出浓雾之外的树尖。
压抑的青色,流动着挥之不去的丧气。
大而圆的月不足以壮人胆,反倒让人觉得脚底发凉。
楚溶稀里糊涂地被游墓者带到这个地方,从此处往下看,完全就是一片雾海,他回头朝身后看去,是一块不怎么肥沃的片山,常年生长的茶树寥寥无几,他平日也不会到这儿来,更不知道这里何时有这等景象。
方才听游墓者说永安西侧山谷,楚溶印象里有个大概的模糊影像,自己无意瞄过几次,加之路上无意闻人言语拼凑,就是个深一点,远一点,长满大树的地方,这种地方永安外围到处都是,一点都不稀奇,自己根本不可能记住,也没必要去记。
但是,游墓者说西侧山谷,腐林无数,诡谲之地——是何含义?
“这里到底有什么?”楚溶没忍住问了出来,要让他自己看,看到明天太阳升起,这里也是个无边无际的雾海。
“万圣之地,生人不能进。”游墓者淡淡地吐出一句。
楚溶没有这智商,更不懂玄乎其神的说词,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游墓者在浪费他的时间,心里不免有些火气。
游墓者才不管他此刻的心情,说道:“今晚必须复活嚼尸童,不然楚澹的灵源永远不可能到你的身上,在他死之前,你?有几分把握能完全融汇他的灵力?”说罢,他看向那雾海,眼里流动着灰白的雾气。“独眼凤深居浅出,性格古怪,但她也是嚼尸童的救命恩人,她能救一次,就能救第二次,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楚溶的思维被迫跟着他的话走,游墓者话音落完,他停了一会才抿出其中味道,“你?让我去求独眼凤,对吗?”
“不错。”
别说独眼凤了,他连两只眼的凤都没见过,怎么去求?而?且,深居在一个隐秘难探的山谷里,谁能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奇异古怪的机关秘术,万一这一趟是有去无回,岂不是亏大了。
楚溶这下真生气了,拒绝道:“这山谷黑漆漆的,我如何能过去?再者,这独眼凤我从未听说过,恕我直言,倘若她是妖魔之辈,我死也不会去求她!”
游墓者鼻腔里哼出一声蔑意,说道:“妖魔之辈?妖魔之中也有不害人,不出世,老老实实游离山川者,你?居然还瞧不起她是个妖魔之辈?当年嚼尸童死无葬身之地,尸身任由山中野兽践踏,阳光之下暴晒七天,魂气就剩最后一缕,若不是独眼凤抠下自己的一颗眼珠丢给他果腹,嚼尸童早消散于世,妖魔尚且如此,敢问你行于众生,可数的过来几人能做到!”
楚溶被他怼的哑口无言,一半是想来手边无实例辩解,另一半是想到徒手活生生抠眼珠的画面着实有些恶心,让他一下子想起之前在坟地裂成两半的嚼尸童,血淋淋,肉糊糊的。
他压下心中反胃之感,甩了个问题,道:“山谷之大,如何进?进去之后,如何找?”
游墓者身披黑衣,整个人被盖得严严实实,站在楚溶身边,佝偻着背,像路边卖艺赚钱拱手作揖的猴子。可他这短小的身材,端在断崖一边,遥望明月,一股莫名的妖气缠身,愣是渲染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韵味。
他慢慢张口,头上的连衣帽垮住了他的眼睛,沙哑沉静的调子从他嘴里出来,不免让人脊背受刺。
“眼见不为实,往前走就有路。”
他们两人的脚下一条直线的山路,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落空,摔得血肉分离。
这游墓者的嘴里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楚溶无可分辨,不过他既然这样说了,也没打算把自己丢着不管的样子,楚溶犹豫了一下,伸脚探了探……悬空,脚下是空气,掉下去就死人。
他忙收回了脚,心里头咯噔一跳。
这老东西想让自己死吗?
游墓者不会读心,不在乎楚溶心中的辱骂,他伸手撇开面前碍事的腿,慢腾腾的往前走,走了十几步,停下来,恰巧此时风吹草动。
楚溶摸了一下脸,脖子有点哆嗦。
游墓者往风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几缕草微微颤动。
“不走了?”楚溶道,月亮好像更亮了些,雾气也从谷地蒸腾了上来,没出这一会,好像过于冷了。
游墓者盯着脚前的几根野草,吹了一口气,然后两张纸钱忽悠悠地铲了上来。
纸钱残破,只有一半,还有烧焦的痕迹,飘过了游墓者的头顶,在楚溶腰上转了一圈,落尽山谷消散不见了。
楚溶有种腰被斩断的感觉,只是心理作用,他没有感觉到疼。
更多的是心堵,因为害怕。游墓者此时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