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第七只冰蚕蛊（2 / 2）
这样的牺牲成全了他自己的愿望，却深深的伤害了绫乃。
君麻吕根本不在乎生活上的优待或是更好的教育，他离开那个山洞的初衷便是绫乃。他说不清自己对于绫乃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像是雏鸟的依恋，却又时刻想要张开双翼去保护她。
但是唯一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君麻吕希望绫乃能够一直保有当初他在山洞中所见过的那种温暖的笑容。
因为知道相对于他，止水是绫乃更为依赖的人。所以才会努力提高自己，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够给予绫乃可以依赖的能力。
因为知道绫乃身边暂时不需要他的陪伴，所以才选择留在宇智波一族，努力尽着自己的一份力，选择用这样的方法支持她。
……可是，宇智波止水却伤害了他如此珍视的绫乃。
此刻君麻吕仿佛和绫乃的位置颠倒了过来，当初那个在洞穴的监狱中被少女温柔抚摸脑袋的瘦弱孩童已经长大，能够轻易的反过来触碰到少女。
“对不起，绫乃。”
君麻吕终是开口。
“我会很快回玖辛奈夫人那里的。”
嗓音温柔中带着歉意，细听上去竟是还有些许的小心翼翼。
感受着透顶温柔的力道，绫乃抬头看着这个个头已经超过自己的少年，恍然的发现他如今也有这么高了。
当初将他带出水之国，虽说有对他血继病感兴趣的原因在里面，但出于本心来说，绫乃并不认为自己拥有掌控对方的权利。
从头至尾，君麻吕都是自由的。
可是他却一直留在宇智波一族做着本不属于他的那些任务，沉默且安静，让人总是不经意间忽略了他。
“不，该道歉的人是我。”
绫乃抿抿唇，心中划过懊恼，为她在本质上并没有给予君麻吕本该属于他的公平。
“是我语气太重了，这本不该是你的义务。”
绫乃认真的望进君麻吕的眼底，道：
“君麻吕，一直以来谢谢你。”
谢谢一直以来用这种沉默的温柔支持着她，谢谢这份无言的珍重。
君麻吕闻言双眼微微睁大，闪闪发光。仿佛此刻月亮的光芒在一瞬浸入眼底，潜藏着丝丝柔和。
良久，他轻声道：“只要这是你需要的……”
………
……
…
君麻吕与绫乃交谈时，井上雄一一直都安静的站在行廊上欣赏着今夜的月色。
待他们的交谈告一段落后，他才开口道：“绫乃，老夫与君麻吕一样，在知道宇智波止水出事后就一直想来找你。”
绫乃听后轻笑道：“老爷子，您也是想安慰我吗？”
她并不喜欢别小心翼翼的关注着她的情绪，一副生怕提及了她伤心事的模样，殊不知正是他们这样的态度在一遍遍的提醒她，发生的一切。
然而——
“并不是这样。”
井上雄一直接否定了她的猜测。
“老夫不会和你说「请振作」之类的话，也不会冠冕堂皇的告诉你「要学会放下」，因为老夫也曾经历过类似的事，知晓这种事情是谁也无法很快接受的。”
宇智波那么多人的生命，以绫乃的性格这份重担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更何况她还失去了自己的挚友。
井上雄一可是知道止水与绫乃的关系究竟有多好的。
早在井上雄一开口时，绫乃便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他，而当听到他这么说时，她露出了些许意外的神情。
井上雄一瞧见了，失笑道：“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在怎么说老夫也是半条腿入土的人，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波澜壮阔的人生。”他的神色柔和下来，“所以，你的心情老夫大体是理解的。”
“来，这里坐。”
井上雄一拍了拍行廊，示意绫乃和君麻吕一起过来坐下。
绫乃乖乖的坐过去，随后便听他继续道：
“经过方才年轻人间的青春互动，想必你的瞌睡也已经彻底清醒了。刚好来陪陪我这个老人家，如此美丽的月色最适合回忆过去了。”
什么年轻人间的青春互动啊！
刚经历了一场莫名其妙的迷之修罗场的绫乃抽抽嘴角，对此不想多言。
不过，出于尊老爱幼的良好美德，她还是应下了井上雄一话。
“既然老爷子今晚谈性如此之好，那么我自然要奉陪了。”
………
……
…
由井上雄一娓娓道来的过去，其实并不那么美好，最起码在绫乃看来，听着这样的过去，连今夜的月色都要染上些许怅惘。
普通人的故事并没有忍者之间的血与火，恨与仇，但是却也如他所言的那般波澜壮阔。
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在乱世中不断挣扎沉浮，经历过现实的残酷，拥有过崇高的理想，坚信着心中的信念，那是属于一个年轻人从一无所有到富可敌国的奋斗史。
然而或许是世上注定没有完满的事物，井上雄一虽然取得了富商的地位，却也早早的失去了自己挚爱的妻子。
“……是老夫太过粗心，也太过执着于自己的理想，所以才会忽略了生活中的种种细节。
我从未去细想过为何在那般的穷困下，美奈子还能为我准备好充足的足够我日常行动的食物与物资，如今想来一切皆是她傻傻的将属于她的那份无私的给予了我。
因为早年的亏空，她终究是伤了身体的根本，在我的事业稍有起色之时，便永远的离开了我。”
望着天际挂着的圆月，井上雄一怅惘的长叹一口气，不知是因为那份永远的失去，还是那份倾尽一切的爱。
“……当时的心境真的很难以形容，仿佛心中的支柱突然间塌了。明明我们的孩子都还在，老夫却体会到了家破人亡只剩自己一人之感，也是直到那时老夫才意识到让我能够没有后顾的一直向前，全都是因为有她在。
因为失去了她，老夫曾有过一段一蹶不振的时期，理想信念全都不再重要，唯余后悔盘踞心中。”
绫乃看着在月色下尽显苍老的老者，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此刻一切的言语都显的那么苍白，反倒是井上雄一注意到她的眼神，温柔的冲她笑了笑。
“……但是最终老夫还是站了起来，因为我在她的遗物中，发现了她于病逝前留给我的书信。上面写着「……请不要让妾身失望，直至如今妾身也一直坚信着您能够成功。哪怕去了另一个世界，妾身会一直注视着您，等待着您……」”
说话间，井上雄一神色中饱含着对挚爱的怀念。
“阅读完她的信的那一刻，老夫仿佛遭到了当头的一棒，整个人都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不该就这么放弃，不能就这么放弃。我所拥有的一切都结合着美奈子的心血，我不能让她失望，否则将来去到那个世界我又有何颜面去面对一直等待着我的她呢？”
故事讲完，井上雄一将视线再度移向绫乃，温和的道：
“绫乃，你可知，人的一生说短暂很短暂，在这个世道你不知何时就会死去；人的一生说漫长却又漫长，度过了这么多的岁月，老夫一直都思念着她。”
低头看着因倾听他的经历而微微怔住的少女，井上雄一的眼中流露出柔和的慈祥。
绫乃的家中并非没有长者，油女一族可不缺乏拥有丰富人生阅历的长老。可她的理想却让她为了保全族人而选择隐瞒，油女一族无人知晓她所背负的重量。
而宇智波一族所要面临的舍弃（木叶族人的死）又太过深刻痛苦，他们无法再分出更多的经历去关注于她这个盟友的心态。
无人商谈，无人开导，更无人可听她倾诉，无怪乎她如今将自己压抑成这幅模样。
井上雄一也不需要绫乃对他倾诉，自尊心与习惯让她强行装出坚强的样子，他不认为这个较真的孩子会愿意向他人展示自己的脆弱。
所以，他只是选择将自己的经历诉说出来，这经历中所蕴含的感情与领会或许并不能与她自身的感受完全契合，却也有着相类似的地方。
绫乃是个聪明且敏感的孩子，无需太多的劝诫，仅仅是这样的一场交谈便足够了。
“老夫曾经为自己的过去后悔过，但现在却不再这么想了。如今距离去见她的时日越发的接近，老夫的心里也越发的安宁。
毕竟是波澜壮阔的一生，笑过哭过痛过悔过，到了年老还能够拥有一个忘年的挚交小友，能够见证她让这个火之国变得更好，见证一场真正的奇迹。
这都是值得老夫引以为傲的谈资，等到了时限到来的那刻，老夫也就能笑着将这一世向挚爱的她娓娓道来，能够自信的回她一句「我没有辜负你对我的期待」，能够再一次目睹她年轻是曾向老夫投注过的倾赖目光，想想这都是一件幸事。”
井上雄一伸手轻柔的摸了摸绫乃的头顶，带着些许来自长辈的慈爱。
“绫乃，你要记住，理想与责任的重量是不一样的。前者是支撑你走下去的动力，而后者却会让你的人生充满着疲惫。
老夫并不是想让你放下心间的重量，因为这注定是你人生中需要背负的。只是请你别忘记自己的初心，正是因为有它，我们才会这样聚集在一起。”
井上雄一在与绫乃聊完后不久，便以人老熬不得夜为由将君麻吕带走，唯余绫乃一人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夏夜的月色依旧柔和，清风徐徐拂过面颊，一切都是那么的静。然而此刻胸腔中的鼓动，却由平缓逐渐加快，仿佛耳畔都能够听到那跃动的声响。
听见止水噩耗，舍弃宇智波的负罪感所带来的凝滞，缓缓地消融在这充满生命力的跳动之中。
「……这样的忍界，绫乃你习惯吗？」
「怎么可能习惯！若是我服从了，低头了，那么我也就不再是我了……」
绫乃抬起头，闭眼感受这这份鼓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回想起来了。
想起了当初让止水主动接近的究竟是怎样的她，也想起来了曾经假死后所见到因她而颓丧的止水时是怎样的心情。
明明止水可能会有的心情她已经体验过了不是吗？为什么自己曾体验过的忧虑与难过，还要让如此重要的他再度品味呢？
自己还有许多未做完的事，又怎么能因为这点挫折而颓丧。
她背负着这具身躯的生身父母的期望，背负着恩师寄予她的期望，联系着宇智波一族未来的期望。
这个忍界还没有改变，每一个人都在为此而努力而付出，并非只有她一人经历失去。
所以她不能停下，直至她完成了自己的理想。
待到那时，再前往那个世界，她便能够笑着对每一个为她付出过，爱着她的人说：我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
绫乃睁开双眼，光华再次盈满那双琥珀色的眼瞳。
她想，总有一天，她一定能够自豪的告诉止水——因为你让我变得更好，不再是依存于光的影，而是可以直接与你等同，能够自豪的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