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五章 针翎钉棘十指牵（2 / 2）
金开甲的眼神悲哀又痛苦，或许他也懂得，只要身处在江湖中，双手就免不得沾染血腥，而总有些原因，因为他们若不杀人，别人就要杀他们而主动染上血腥。正因为认知到这一点，所以金开甲才觉得可悲。
除了杀戮什么都没有的人，死了岂非比活着更痛快？
他还活着，是因为他还有希望。
而只有杀戮，没有希望的人，连活着的理由都没有，岂非可悲？
让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放下杀戮，这又算不算是在救他呢？
小武和高立看着对面的男人放下千机匣，略显动容的神色，忽然也对他产生了莫名的同情，直到这时才放下警惕，一放松小武便对眼前这人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他原本就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好奇而跟踪西门玉，也不会因为好奇就加入了青龙会，更不会因为好奇而知道了七月十五想要击杀百里长青的计划。
可是他也明白，这个时间真不是个适合把酒言欢的好时机。
乔期放下了千机匣，他的眼神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双双身上。
她一点也不好看，此时被高立护在怀里，她的眼睛茫然而无措，但没有一丝惊慌害怕，就算之前麻锋等人嘲笑她是怪物，她也没有露出自卑难堪的表情，只是难过，但这种难过又不像是为了自己难过。虽然她看不见，但她的手和高立十指相握，全身心地依赖着他。
他看到了高立的颤抖，他看着双双的眼神却那么温柔，那么坚强，他像一只受惊的野兽，死死保护着他独一无二的珍宝。
任谁看了，又有谁忍心将这对恋人分开呢，这毕竟太过残忍。
然而乔期看着双双轻轻开口道:“双双，如果我要你杀了高立就放了你，你会吗？”
小武等人一惊，金开甲的眼神有些复杂。
高立的身体僵直，小武惊讶地看着乔期，猜不准他的话是不是真的。
双双微微退开高立的怀抱，高立的身体更僵硬了，她双手捧着高立的脸，他连脸都僵硬极了。
她轻轻抚摸着高立的脸，脸上充满了温柔和怜惜，声音很温柔，道:“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也知道你怕我伤心。”
高立的心突然抽紧。
她轻轻接了下去，道:“开始的时候我也很伤心，不过后来我也想开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所以每个人都应该接受自己的命运，好好活下去。我虽然长得丑，但是我却比别人好运，因为我不仅有仁慈的父母，我还有你。”
小武在一旁听着，喉咙似乎已经哽咽。
他看着双双的目光也不再仅仅是怜悯和同情，反而是敬佩和尊敬。
高立抖着声线道:“你既已知道又为何不说出来？”还让我一直在骗你？
双双笑道:“我是为了你。”
高立呐呐地重复道:“为了我？”
双双叹息道:“我知道你怕我伤心难过，为了让我能够快快乐乐地生活，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我若是说出来，岂不是让你难受？你对我这么好，我又怎能让你难受呢？”
话音一落，高立已然泪流满面，他的身体也不再紧绷，此时他甚至在想，用他的命换她的命也值得。
双双说完后就转向乔期的方向，她的眼睛看不见，灰蒙蒙得映不出乔期的身影，语气依旧温柔，道:“你的要求我不会答应，杀了他比杀了我还难受，若一定要在我们中间选一个人活着，就用我的命换他的命吧。”
万没有想到双双会说出这一番话，高立厉声叫道:“双双！”
他抱着她，通红着眼，朝着乔期喊道:“不，你不能！双双只是个无辜的弱女子，你要杀就来杀我好了！”
乔期问道:“为什么你会下不了手呢？”他是在问双双，也是在问高立。
双双凄然道:“他是我最重要的人，谁又会对自己最重要的人下手？”
高立搂着她，语气坚定道:“为了双双我什么都能做，你要我杀她却是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乔期缓缓抬起一只手，他看着自己的手，冷冷道:“……可是我杀了他。”
谁也不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比任何人都要难过。
他没有流泪，没有表情，甚至连声音都像天山上的雪一般冷漠，但是他的那双眼眸里却能让任何看到的人感受到那种悲伤。
或许他以前也有不为人知的伤心事。
乔期离开的毫不犹豫，他在众人的视线中，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暮色中。
众人沉默了一阵。
金开甲道:“这地方已经不能留了，你们快走，越快越好。高立要带着双双一起走，而你，”他指着小武道:“你必须回去，回到孔雀山庄，这样他们就找不到你了，因为他们绝对想不到你会是孔雀山庄的少主人秋凤梧。”
“可是……”小武迟疑着。
金开甲厉声道:“你回去了，他们就找不到你，找不到你也就意味着找不到高立，所以就算是为了高立和双双，你也必须回去！”
小武脱口而出道:“我可以带你们回山庄……”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金开甲拒绝了。
“绝对不行。”
“为什么？”
金开甲道:“孔雀山庄人多口杂，你带我们回去目标太大，青龙会很容易就能知道这个消息。你可以保护朋友，但是不能因为保护朋友而拿整个山庄的安危来赌。”
青龙会势力遍布天下，这是它的依仗也是它的顾虑，一直以来，青龙会为了得到孔雀翎对孔雀山庄虎视眈眈，却还是维持着平衡，没有轻易出手。孔雀山庄所倚仗的不仅是孔雀翎，还有整个山庄的扶持，就像是青龙会不会轻易出手对付孔雀山庄闹得两败俱伤，孔雀山庄也不会为了个人破坏了和青龙会的平和。
“那个年轻人不是唐门的弟子，他来历神秘，武功深不可测，又有那样诡谲的暗器手段，而且他只有一个人，无牵无挂，连青龙会都不给面子，就连我都不能说和他交手能全身而退，更何况你父亲呢？”
小武急道:“正因为如此所以你们更应该和我回去啊，如果那人去找你们了呢？到时候你们怎么办？”
金开甲道:“小武，只要你回到孔雀山庄，那人就不会那么轻易找到高立，这样才更安全。更何况高立一向不愿为朋友惹麻烦，你若真的是他的朋友，就应该让他带着双双去过他们的下半辈子。你别忘了，还有我，我虽然老了，但是也足够保护他们几年的。”
小武握紧了拳头，为自己的无力而感到深深的疲倦。
高立拍了拍他的肩，道:“不用担心，保护好你自己就是在保护我们，兄弟，不能请你喝我和双双的喜酒了，对不起。”
小武叹道:“谁也不该说对不起，最应该道歉的是青龙会，不然你们也不会……只有等到瓦解青龙会的时候，才会有幸福……”
金开甲勉强笑了笑，道:“小武，你要记住，瓦解青龙会绝不可能由一个人做到。”
小武开口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的武功如何自己清楚，而这位昔日的武林第一高手大雷神金开甲也说了即便是他也不能在那人的全力攻击下全身而退。
他的思绪转到了那一身暗色衣服，挂着浑身暗器的神秘人身上，他忽然觉得，如果是这个人的话，或许不是没有可能的。
……
西门玉从乔期那里捡回一条命，回来以后他越想越不对劲，连忙叫人抱了一堆书卷册子过来，挑灯夜读直到半夜才放下书卷。
这书卷里的是蜀川唐门的嫡系子弟的画像和名字，以青龙会的势力当然办得到，只不过这并非是完整的资料，但也是大部分了，却也没有在上面找到那人的资料。
他招了招手，一人恭敬地上前候命。
他对着他耳语一番，那人领了命就下去了。
西门玉冷哼一声，道:“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