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1 / 2)
第二十六章
阿胜带着张律师走进庭院,花坛中种了大朵大朵吊钟海棠,原本艳丽风韵的花干枯泛黄,这种娇贵的花怕热又怕冷,畏水还怕干,平时都是程见渝悉心照顾,现在他离开这个家,花也跟着死了。
“张律师,一会你看情况斟酌言辞,江哥最近心情不太好,我担心你说的事情会更刺激他。”小胜拿出钥匙,低声嘱咐。
张律师点头,“放心,我会注意情况的。”
静谧昏暗的室内,窗帘拉了一半,将整个客厅明暗切割,纯黑茶几上横七竖八扔满了色彩缤纷的易拉罐,朗姆酒、伏特加、俄罗斯的蒸馏酒,阿胜拿起一罐看了看酒精度,头皮发麻,怀疑江衍把家里能喝的酒全喝光了。
江衍仰在阳光房的双人沙发上,脸上盖着一本《狗狗日常护理与驯养》,只露出清晰削瘦的下颌骨,呼吸均匀绵长。
阿胜从楼上药箱翻出解酒药,噔噔噔跑下楼,江衍吵醒了,拿下脸上的书,手心遮住灿烂阳光,“动静能小点吗?”
他的声音沙哑,有气无力,阿胜给张律师打个眼色,张律师从餐厅,拉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公事公办打开文件夹,“江先生,这是我们的调查报告。”
江衍反过手,手心遮眼睛住眼睛,恹恹的说:“念给我听。”
“程先生最近和贝信鸿工作室解约了,其中有件事情我们觉得很蹊跷,南卡传媒几个月前与贝信鸿工作室达成合作,敲定了《请温柔的杀死我》这部电影剧本,导演邀请了梁邱,编剧署名是贝信鸿,但在前几天,南卡传媒宣布因为贝信鸿违约,取消合作,按照常规《请温柔的杀死我》这部电影应该折戟沉沙了,可这部电影南卡又重新推出了,这次编剧署名却是程先生的名字。”
张律师毫无感情的陈述。
江衍抬起手,眯着眼睛不悦的看他,“什么意思?”
张律师翻一页资料,不敢和他对视,“依照我们对贝信鸿先生的了解,这个人唯利是图,沽名钓誉,不会放弃任何利益,程先生能从他手里获得《请温柔的杀死我》署名权,只有一种可能。”
“这部剧本本来就是程先生写的,否则贝信鸿不会如此轻易罢休。”
“这是程见渝写的?”江衍用力拧了拧眉心,接过他手中文件翻阅。
张律师一鼓作气,拿起另一沓文件,认真分析:“我们请业内人士分析过了贝信鸿近几年的作品,可能不止这一部,贝信鸿五年前剧本90%是抄袭国外职场喜剧作品,改头换面重新包装,业内风评很差,但自从五年前,程先生签约到贝信鸿工作室后,他的风格突变,一共署名了三部电影,两部电视剧,其中三部电影均属悬疑,两部电视剧全是和实习警察有关的。”
“程先生出道第一部作品《夏末事故》是悬疑犯罪片,而且程先生上过警校,一个人见讲故事的风格不可能在短时间变化那么大,据专业人士推断,程先生大可能这五年在给贝信鸿做枪手。”
江衍站起来,猛的一把拽过他手中的文件,快速的翻页,一瞬皮肤接触之间,张律师感觉到他的手冰冷,指尖轻微发抖,伴随着浓郁的酒味扑鼻,他心里叹气,这都叫什么事。
“他为什么给别人当枪手?”江衍边看,边问,声音不可察觉的颤栗。
“这个……”张律师欲言又止,一旁的阿胜疯狂挤眼睛,提醒他斟酌言辞,他咳嗽几声,清清嗓子,“可能因为周觉青。”
江衍抬起头,脸色难看至极,“周觉青?”
张律师继续说:“我们通过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打听到的,贝信鸿和周觉青走的很近,查贝信鸿的时候,顺藤摸瓜查了一下周觉青,有了意外收获。”
张律师:“五年前XX传媒与贝信鸿合作一部电影,周觉青是男配,上映之际,剧本惨遭泄露,一时轰动全网,XX传媒核下令严格彻查,这件事没查出由头,不了了之,巧合的是,程先生从这件事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剧本产出。”
“你的意思是周觉青设局陷害程见渝?”江衍手指收紧,文件纸张捏的褶皱,他深吸一口气,“他和程见渝有多大仇,才能做出这种事?”
张律师不忍心看他破碎的表情,头转向别处,“程先生的《夏末事故》原定男主是周觉青,但因为周觉青滥改剧本,程先生联合导演将周觉青逐出剧组,似乎因为这个原因,周觉青不太喜欢程先生。”
平地一声雷。
江衍“啪”合上文件,倏忽站起来,削薄嘴唇紧抿着又突然松开,冷冷的说:“你在开玩笑?周觉青为了陷害他,连自己演的剧的剧本都泄露,他脑子有毛病?”
张律师深吸一口气,“曾有传闻周觉青不愿饰演配角,擅自篡改剧本加戏,和两位男女主演在剧组起过几次争执,甚至和投资商闹的不太愉快,后来他背后资本从这部电影撤资,紧接着就爆出剧本泄露,似乎很不合理,但这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说法。”
张律师说完,牢牢闭上了嘴,阿胜大气都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两个人努力降低存在感。
江衍人生得意,矜才自傲,在工作上独断独行,不准许任何人的质疑,从来没有一刻体会到这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他闭了闭眼睛,头晕目眩的错觉围绕着他,分不清是宿醉的余韵,还是仓皇无力如同海水席卷而来,房间里气温适宜,他却觉得寒意入骨,全身血液似乎凝结了。
“你们先回去。”他睁开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
江衍走进洗手间,朝着脸上扑扑水,镜子中的脸苍白疲倦,陌生的像另一个人,他低下头,心底深深叹息。
他恨程见渝愚弄背叛,更心疼他五年过的日子,明明惊才绝艳,却只能心怀冤枉,身受委屈,而他毫不知情,和罪魁祸首不清不楚。
他从小到大,事事如意,风光无限,做人做事随心所欲,只要是想要的就能手到擒来,自认是个顶天立地,响当当的男人。可笑的是,他连自己的人蒙受不白冤屈,整整五年消沉度日,都不知道,真他妈是一无所能,百无一用。
昨夜他一夜未眠,翻来覆去的咀嚼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是程见渝面善心狠,无情无义,还是真的他有问题。
现在知道答案了,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这五年来尽干了混蛋事,彻头彻尾的混蛋,无药可救。
妈的,不算个男人!
让温岳明说对了,事至今日,全是他咎由自取,一败涂地。
他洗了一个澡,毫无温度的水打在身上,短暂全身发寒后,人体防御机制会立刻拉高体温,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一丝温暖。
出门随手捞了一件干净衣服,边向外走,边从头上套,客厅噼里啪啦的一阵响,他拉下头上的纯色T恤,冷淡瞥过去,江衫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弯腰收拾茶几上的易拉罐。
还有另一个中年女人,穿着样式简单的白丝上衣,外罩漂亮淡雅的藕色外套,半生志得意满,又保养得当,五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像四十岁,她笔直站着,手里拎着金色手环的名牌包,神情冷漠。
江衍心情烦躁,扯条毛巾,敞开腿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微垂着头擦半长的头发。
女人见他不声不响的模样,几步走过去,也是一句话不说,一个耳光狠狠抽在江衍脸上,打的他脸颊偏了一侧。
江衍抬起眼,冷冷睨他一眼,漫不经心的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一样。
江衫拉住女人颤抖的手,轻声安慰:“妈,别生气了,江衍不知道程见渝和小舅舅的关系。”
“你真有能耐,要不是我在电视上看到,我还不知道你和程见渝谈恋爱。”温奕君甩开她的手,冷笑阵阵,“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和你舅舅好过,要不是因为他,你舅舅不会是现在这样!”“他们没好过。”江衍撂了毛巾,定定直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