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琴箫合奏(1 / 2)
麟德殿内鼓乐喧闹,太常寺众乐伎或站或坐,分掌玉磬、大方响、卧箜篌、琵琶、笙、筚篥、箫、铜钹、长短笛、楷鼓、桴等,在协律郎的指挥下,从《燕乐》的“景云乐”、“庆善乐”、“破阵乐”和“承天乐”四部起,伴奏伴歌伴舞,一一演开。
为太子祝寿的正式宫宴规模宏大,排场讲究,尽显王朝恢弘气势。十部乐演尽后,众臣子再为望舒拜寿,寒筠也与众臣陪饮。欢饮一场后,寒筠将目光投向俞怀风,在众所期待中开口笑道:“大司乐,作为朕御前首席乐师,可曾准备为今日筵席锦上添花?”
俞怀风起身遥道:“臣师徒二人今日愿为太子殿下寿诞奉曲!”
“好!”寒筠笑看向望舒,“那今日我们就托舒儿的福了!”
望舒笑容淡淡,起身对俞怀风执礼,“多谢大司乐!”
寒筠命人撤去殿中央的一众乐器,太常寺乐伎遂退至外殿。一张红木琴案与红木椅被搬到了正中央,白夜将大圣遗音小心而恭敬地搁了上去。
上官那颜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心口扑通跳个不停,接过绿萝送上的紫竹箫后,随俞怀风一起迈步到了殿中央。无数双目光聚到了二人身上,她觉得自己即将被众人目光烤熟。
她侍立琴案,俞怀风揽衣就座,蓦地扬袖拂过琴弦,霎时一阵檀香扑向上官那颜鼻端,她深深吸气,那股檀香神奇般地压抑了她心中的恐慌,渐渐抚平了略显焦躁的心绪。
俞怀风目视她一眼,她会意,将紫竹箫放到了嘴边,点头表示可以开始了。
他首先拨起一个清音,使之在殿内徘徊萦绕了一周后,五指分拂琴弦,一个快音跳起,稳稳入了初章音序。箫声顿起,同步入了音序,与他和鸣。
他端坐低眸,舞袖弄弦,欣指灵动无端,指间与琴弦相触之际,似有浮光跃于其上。弦音声声纯澈清淩,有如春水破冰,碎玉一般,却又能辨根根琴弦,每柱细弦的清音汇到一起,聚成宫商角徵羽的不同变幻模式。
她持箫吹奏,初时舒缓悠扬,渐渐入了化境,婉转百折,随他移宫换羽,变幻无常。忽如大雁于空中纵横排列、自由翱翔、展翅起落,又如鱼儿水中甩尾、吐泡弄纹、追逐嬉戏,再如幽昙乍放、迸射光华、倏忽凋逝,更如云破月来、望朔无端、逡梭穿行。
琴箫合奏,三章悠悠,情境融融。他控制节奏,勾弦变调从容不迫,她紧随节拍,送气换气章法有序,宫羽变调过渡自然。有他琴声相引,她的箫音便在他奏出的天地间自由翱翔,得心应手出乎她自己的预料。
满殿君臣忘了饮酒交谈,一心被乐曲所引,不自觉坠入了那个由乐者编织的幻境。
琴箫合奏竟可达到这般协调圆融的境地!
回鹘公主慕砂沉醉其中,身心皆受震撼。这才是大宸的神韵么?
满殿寂静,时空彷佛都静止,唯有一琴一箫奏响在天地间,演绎一篇篇华章,展示极致的璀璨于天下。乐至极处,人心亦至极处。灵动鲜明的曲子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将演奏者的灵魂纳入其间,使之长存不朽。
华章落幕,二人停奏,只待余音。
殿内依然安静。上官那颜满头大汗,一首曲子竟累成这样。看俞怀风,却见他气息平稳。果然还是自己修为不够,她心内惭愧。
许久后,寒筠率先鼓掌,从龙椅上蓦然起身,“不愧是我大宸最高乐师!”
随后,殿内掌声雷动。上自帝后,下自各邦臣僚,无不心悦诚服。
上官那颜脸上渐渐盛放了笑靥,再无丝毫畏惧。俞怀风离案,谦让了几句。
“方才的是什么曲子,朕竟从未听过!”寒筠仍有些回味。
“回陛下,是臣师徒二人合创的清商三叠风颜曲。”俞怀风抬头禀道。
寒筠不禁叩案击节,赞道:“妙哉此曲!翰林院誊录曲谱,后世留存!”他忽面向品茶的中书令,笑问道:“上官爱卿,上官小姐乐艺精进,你可还有不满?”
上官廑躬身执礼,淡语道:“不敢!”
寒筠哈哈一笑,凝视坍下,笑语:“果然名师出高徒!师父是大司乐,弟子怎能无品佚?朕便赐上官小姐乐正封号,乐师里的正五品如何?”
上官那颜笑靥无边,立即下拜,发髻中一串玉珠垂至额头发际:“臣女谢陛下隆恩!”
殿堂上的望陌瞧见她开心的模样,目光停留在她额间五瓣芙蓉贴饰凝成的粉靥上,有些闷闷不乐。
善舞看他一眼后,转向望舒笑道:“太子哥哥,你宫中不是正缺乐师么?那上官乐正恰好可以去补个缺!”
望舒抬起眼皮瞥她,“岂敢劳驾大司乐的人!”
听见二人的对话,皇后沉吟,不知在思索什么。一旁的南贵妃面上笑着,眸子里却光影沉浮。
寒筠又看向慕砂,不待他问话,慕砂便站了起来,鞠了一躬,“大宸陛下!方才慕砂出言不逊,还请陛下原谅!”
“慕砂公主以为朕的乐师如何啊?”寒筠笑道。
慕砂深瞳美眸看向殿中央风骨凌人风姿拔擢的男子,倾然一笑,目光毫无避讳毫不掩饰,“大司乐阁下之曲,人间初闻,绝世难寻,乃大宸瑰宝!”
俞怀风淡然回视,“殿下过奖!”
寒筠又忍不住一阵笑,唤群臣再饮。
善舞不禁一声冷哼,在席上怎么坐着都不舒服,换了半天姿势。
望陌笑而不言。望舒面向她,故作思忖道:“十三妹的婚期是什么时候?看为兄这记性!”善舞将杯盏都拂落到了案下波斯毯上,哼道:“太子哥哥也老大不小了,还是听父皇的,娶一位外族太子妃,生个只有一半皇室血统的皇长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