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雪夜私会(1 / 2)
窗外雪花纷纷扬扬,竹叶上不时因雪落而发出簌簌的声响,在静夜里听来格外清晰,入夜的寒意仿佛也都随着雪花的飘动而肆意扩散。
在桌边枯坐了许久,直到杯里的热茶彻底凉了下来,凉意透过杯身传到指间,他?才将凝望外间雪花的目光收回来,落到杯水里。
手腕一抬,将凉茶饮尽,体内凉飕飕的液体开始蔓延,他?皱了下眉头。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矮小的身影笨拙地抬腿跨过门槛,手里还提着?一盏油灯。
“师父!”小身影脆叫了一声。
他?手指间颤了一下,茶杯“砰”地坠地。
“呀!”小身影惊了一下,手里提的油灯险些也随之坠地。
他?面色微沉,瞧着走近的小人儿。
“师父?”小人儿走到跟前,费力举起手臂,也难以将手里的油灯搁到桌上。
他?接过油灯放下,面容在灯下有些?模糊。
小人儿个头尚不及桌面高,两只手扒着?桌缘,踮着脚尽力将半个脑袋蹭到桌面以上,一番折腾又不知将多少口水蹭到了桌上。
“师父……”
“闭嘴。”他?轻斥,嗓音却是柔和的,俯身将地上茶盏的碎片拾捡。
在桌边翻腾的小人儿丝毫没有受挫的情绪,跟着?也蹲到地上,将白嫩的小手伸出来,去捡地上的碎片,却立即被制止了。
他?将碎片都收到桌心,复回椅中坐下,深沉的目光看着?面前亦步亦趋的小身影,低声道:“不在宫里做你的公主,跟我一起被软禁,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小人儿打了个哈欠,蹭到他腿边,明澈的眼神看了看他?,渐渐弥漫了困意,完全没有听懂他?的质问,“师父,砚儿要睡觉……”
看着?她慢慢倒在他腿上,他?目光微低,循循善诱道:“谁带你去的兴庆宫?”
“乳娘。”小人儿嗓音软软,迷糊应道。
“为什么要我做太傅?”
没有回应,小公主身体完全倒在了他?身上。一只手臂将她抱起来,起身送她回隔壁的房间。
兴庆宫沉香亭宴会时,十七公主非赖上了他?,任众人如何反对,她也不理会,最后被逼急了,她大哭不止。皇帝无奈,终是默许了。他?无心于那场宴会,早早便回了仙韶院,十七公主当时便跟了来。
回到被禁卫军看守的居所,心情却是从所未有的低沉,景无色,茶无味。
妥善处理了公主睡觉事宜,夜已渐深,解衣卧于榻上,醒无趣,眠无寐。
心情抑郁竟超乎自己的想象,为何如此?为何会如此呢?他?并不愿深想,但闭上眼,纷乱的画面一一现于脑海,抹不去,擦不掉。
在清醒与梦寐中辗转不尽,昏昏沉沉中,她身形单薄跪在床榻上哭泣的一个幻影从纷纭破碎的梦境中被影影绰绰勾勒了出来,他?忽然就惊醒了。
是没有习惯她不在身边,还是不能容忍此刻她在东宫榻上?
他?蓦地掀被坐起,幽夜中,眼里有尖锐的刺痛感。他?披衣起身,轻步来到一张琴架旁,抬手扣在琴身十三徽正中的七徽上,琴身后的墙壁顿时起了一阵沉闷的声响,声响不大,墙壁却缓缓向两侧张开了一个六尺来宽的豁口。
他?停顿了片刻,确定未惊动任何人后,迈步走进了豁口,随后墙壁又缓缓合上。
遥夜漫漫清寂孤寒,夹壁暗道幽黑且长。
东宫寝殿,上官那颜被噩梦惊醒,拥着被子蜷缩着?坐起来。她梦见皇帝寻不到塞北观音,一怒之?下,对俞怀风下了凌迟之?刑。她对着?他?的尸骨,惊惧而绝望。梦境真切,以至于她醒来后都还有巨大的悲恸盘绕心头,刻骨入心的绝望。
她用被子堵着嘴,失声痛哭,将自成婚以来的所有情绪释放。空旷的寝殿里没有一个侍女,只有她一人拥着被子尽情地哭。
从来都只是她一人,宫内宫外,梦里梦外。她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等的是什么,如今一切都是不可触及。不知不觉丢了一颗真心,没有办法找回来,更没有勇气去印证。违心地配合望舒,因为她已然不敢承认自己曾付出的真心。在东宫陷得越久,就越无法脱身,越不敢面对自己那样大逆不道的爱恋。
心中愁肠百结,面目憔悴支离。
寂静的夜里,寝殿的大门被风吹动,雪夜清辉幽幽,将一个身影投照。
无人察觉他?的降临,东宫侍卫被移形换影迷了警觉,殿外侍女被迷香迷了梦境。他?衣袂轻扬,走入寝殿,带来一室的清风幽香。
上官那颜哭得累了倦了,闻见熟悉又陌生的香气,清香里又挟裹了雪夜的寒霜,她颤抖了一下肩膀,转头后,双眸蓦地睁大……
她完全呆滞,脑中想的是,原来此时身处幻境,从第一重梦里醒来,却还没有从第二重梦里走出。
俞怀风不疾不徐一步步走来,殿内的大理石台柱从他?身侧一个个退去,扬起的白色袍袖在身后展开了雪夜里才能看得见的繁复刺绣,束起的青丝在不知从何而来的夜风里飞扬。
他?一步步上前,一步步走上石级,一步步靠近她所在的床榻……
最后,在离床榻一步的距离上,他?停了下来,站定不动,看着?脸上犹有泪痕的她。
她瘦削的脸庞上,眼睛愈显透亮,双眸被泪水浸得泛红,嘴唇也十分苍白。她长发披散,凌乱地和着?泪水贴在脸颊上,一双眼在见到他时,由震惊转为惊惧。
他?刚踏前一步,她便双肩一抖,不自觉地后退。
她的这?一反应让他平静的眼眸起了波澜,为何会是这样的表情?她害怕?害怕他??“那颜。”他?嗓音竟有些?低哑,看着?面前的她,竟有隔世之?感。向她伸出手臂,指端离她未近一寸,她又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