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对峙太液(1 / 2)
上官那颜见那袭白衣翩若飞羽,落到池中荷花上,四面八方的利箭飞蝗一般向他聚拢。那一刻,上官那颜心跳倏忽静止。
同一瞬间,俞怀风足踏莲花,手挥大圣遗音,一张琴化作千万张,疾风飒飒,风穴为之转移,池上水珠串串飞溅,汇成一张薄薄的结界层,利箭流矢触之即落,箭雨纷纷坠入池水。
天端,光线破开云层,光芒落照池水,万千彩虹流光环绕水幕结界,异彩纷呈,斑斓莫可名状。
众人动容。
须臾,千虹碎裂,流矢骤消的瞬间,俞怀风自水幕中破出,飞步踏过残荷,疾走水上,一袭白衣如飞雪。
数千禁卫再度扣弦,将望陌护在中央。望陌惊愕之中,便见俞怀风奔他而来,身畔千名护卫形同虚设。凌厉的风声响在耳畔,彻骨幽寒,他意识到要避开时已然来不及。
一股寒意落到他颈边,俞怀风似乎瞬间越过了数层禁卫,在他们尚未拉弦时已移步到望陌跟前!张弓引弦的千名禁卫身后,俞怀风与望陌面对面,宝琴大圣遗音化作利刃贴在了望陌颈边动脉处!
无尽的寒意没入骨髓,望陌忽觉无边的孤寂和怆然,面对这?个人——他昔日的恩师,竟是没有胜算,心底虚无如同旷野一般。面对这?样一个人,他没有还手之力。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数千禁卫不得不步步退开。
“殿下!”池水中央,亭榭顶端,上官那颜惊呼出声,“不要伤了殿下!”
望陌转过目光,朝她望了一眼。
俞怀风亦同时移过目光,视线里,她满面忧容,惶然无措,颈间系着的檀珠反射着日光,刺入他眼中。他闭眸,长睫一颤。
“快住手!不要伤了殿下,求你了!”上官那颜无法知晓那二人此刻的心思,满心的担忧,大声喊着。
俞怀风再睁眼,遥遥望着她,十几岁时她所有的模样都从眼底闪过。此刻,她不认识他,她满心只有陷入危险的望陌,她求他住手,只是为了解厄于心上人,自然不会去想,他若住手,接下来陷入险境的将会是谁。
横持大圣遗音的手很稳,心却一下下刺疼,飘摇如风萍。心痛,为这数年的禁锢等待,她却不知晓,根本不在乎他是谁。
太液池底,朝朝暮暮,年年岁岁,日月流逝,他仰看水面波光,春冰秋池,浮生沉寂。因为约定,因为太多的不得已,更因为,他不愿将她再嫁他人。等了一年又一载,时常,他不敢想,不敢想三载后,她还认不认得他。若不认得,他又将如何面对,如何追忆曾经的岁月。
“先生心中有嫉妒么?”望陌淡看面前人,生死只在旁人一念间,他却仍是忍不住想问,“曾经有没有嫉妒过望舒?此时有没有嫉妒我?”
俞怀风将目光寸寸抬起,心中的波澜现于眼中,紧握大圣遗音的手指忍不住微微发颤。
“先生乃天之骄子,从不承认自己的弱点吧?”望陌瞧着他,继续道,“先生行端言谨,自认品行无愧天地,却惟独一事,视为毕生污点吧?”
大圣遗音弦声微响,似乎通晓主人心绪的波动。
“对她的感?情,你敢面对么?你敢承认么?”望陌嘴边泛起冷笑,“你敢承认对自己徒弟的不伦之情么?”
“住口!”一声怒喝。
俞怀风鬓边垂落的发丝微霜,因怒语而凌乱飞扬,手指嵌入弦丝中,一滴血珠落到他如雪的衣角上。
大圣遗音呜呜作响,如有九天之风回旋。
“想爱却不敢爱,更不敢承认,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争?”望陌额上青筋骤现,眸底恨意昭昭,“从前你不敢要她,她将你忘了,爱上了我,你又出现她面前,究竟要怎样?让她再爱上你么?你敢接受么?!”
俞怀风凤眸震动,轩眉轻颤,心头如有顽石叠压,呼吸艰难。一直都是他错了么?他错了么?爱而不能爱,何时放开过?既不能爱,何苦还念念然?不惜自毁诺言出水底,阻止她与旁人亲热,又是什么心思?他不愿承认,不愿面对,却处处不放手,又是怎样可笑的情状!
“其实你不敢与我赌的吧,怕输了她,输了天下?”望陌见他此刻情绪的沦落,恨意之中也不失几分同情。
“不敢赌的,是你!”俞怀风波涛涌动的眼眸将望陌盯住,缭乱的发丝在他面庞飞舞,容颜不改,只眼底多了几分沧桑,鬓边生染了几处白发,“忘川只对没有内力的她有效,却对付不了我!我用内力化去忘川,为保万全,最初三月,我夜夜不寐,如此便可无梦,不会将梦里情形忘掉。”
望陌悚然动容。
沿着琴弦滴落一串的血珠,染红了俞怀风衣角,他沉目续道:“既然她已了无记忆,你为何还如此担忧?来太液池故意逼我出来,逼我毁约,难道不是你不敢赌?”
望陌咬牙,恨意再度袭上面庞,“因为我珍视她,不敢用她作赌!”
“只怕你是没有把握让她选择你吧?”俞怀风冷然道。
“先生又有几分把握?”望陌紧握拳心,幽幽讽道:“方才池上,她与我肌肤相亲,恩爱承欢,心里可有半点你的影子?”
仿佛被触到了最大的痛处,俞怀风手上剧烈一抖,眸中杀意顿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