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2)
上巳节这天,高长仪难得地起了大早。说是早,但其实也已经日上三竿了。
裴允今天穿了件艾绿色的小袍子,高长仪在他的前襟上别了根兰草,用兰花样式的小夹子固定住,锦雀就跟在她后头给她梳头发。
她的头发又黑又亮,在晨光里闪闪发着光,锦雀一只手都差点要握不住。
锦雀要给高长仪梳双丫髻,被高长仪嫌弃了,她比划着,“挽起来,用缎带绑住,插几个珍珠小簪子。”
锦雀笑着点头,“好,都听女郎的。”
高长仪笑眯眯地把头转回去,对裴允道:“阿允啊,今天是三月三,阿姊带你出去玩,祓禊,去丽水边,带你见见阿姊的好朋友,咱们一块去河边踏青,新长出来的艾草圆润可爱,摘回来打糕吃。”
裴允仍旧一副唯唯诺诺的怯懦样子,闻言只是抬眼看了一下高长仪,又很快低下头,捏着自己的袖子,不说话。
高长仪当他怕生,所以愈发轻柔温和,“昨天睡得好吗?那地方住得习不习惯?阿荣有找你玩吗?”说到高荣,高长仪问芙蓉,“怎么不见阿荣?他怎么还没来?”
芙蓉愣了下,把手里拿着的青色缎带给了锦雀,说:“今天还真没见到荣郎君,我去看看。”
那天高暄点了头,裴允算是过了明路,能光明正大地留了下来,高府里的仆从都喊他小郎君,看着小女郎的面子,没人敢怠慢他。
高暄的态度是温和的,那天问了他几句话,知道他父亲是私塾的先生,考校了他的学问,竟很是满意,连说了几个不错,感念他的身世,决定了要亲自教导他读书。高暄原先做过太子太傅,正是当今陛下的老师。他喜欢小孩子,却也不是谁都肯教,高荣他肯定是要亲自教导的,奈何高荣实在不是那块料,他也不是严厉的人,顺其自然也没太过于管教,但是委实有些憋屈,如今有了好苗子,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也算个安慰。
比较起高暄来,高佩的态度略有些冷淡,确定了裴允确实没有问题之后,他就再没关心过一星半点。但其实他本就是个冷淡的人,带着点与年纪不符的世故老成,面上时常带笑,可从不真诚,看似朋友多,交心的没几个,他也根本不给人机会。
至于高荣,他年纪最小,态度也最恶劣。他本来就成日里在高长仪这边玩,见了裴允就要翻白眼冷哼。高长仪不许他翻白眼,打他胳膊他也记不住。
芙蓉回来了,对高长仪说:“荣郎君闹了肚子,这会儿还没起来呢!脸白的像大病了一场似的!”
高长仪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昨天不还是活蹦乱跳!”
“可能是吃坏了肚子吧,要不就是吹了凉风了。”芙蓉想了想,这样说。
锦雀已经梳好了头发,高长仪摸了摸珍珠位置,觉得很满意,对裴允说,“走,咱们去看看阿荣。”
高荣的实际情况,比起芙蓉的描述,只坏不好,脸色蜡一样白,嘴唇干的都起皮了,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看见高长仪起都起不来,只能哼哼唧唧。
高长仪问看护的平伯,“阿荣怎么会闹肚子?”
平伯有些为难,“郎君睡着时我仔细察看了的,被子盖的严实,哪知道半夜里被子掉地上一大半,若不是四更天的时候郎君腹痛喊出了声……”
果真如芙蓉所说,是受了凉气,可高长仪觉得奇怪,“阿荣睡相很好,他睡着之后连翻身都不会,怎么会踢被子?”
高荣睡姿很端庄,平躺在榻上,双腿伸直并拢,手要放在腹部上,能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睡到天明。要是被子掉了,他真得吹着凉风睡半宿。
她的问题平伯无法回答,只是这么一来,高荣是出不了门了。
高长仪摸摸他额头,有些气馁,“新月还说要带你放风筝,她昨天给我写信,说让人扎了个蜻蜓的,还带风轮,要带你跑一跑的。”
高荣很难受,抓着高长仪的手不肯松开,可怜兮兮地说,“阿姊,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看他这个样子,高长仪愈发难受了,对他道:“阿姊肯定要出去的,所以阿荣你得一个人留在家里了,等阿姊摘了艾草回来,让他们给你做糕吃。”
陪高长仪坐马车的是裴允。高佩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骑马了,至于高暄,高长仪嫌弃父亲时不时要停下来跟遇见的同僚寒暄,她会很不耐烦,所以自高女郎有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她一直都是跟高荣坐在一辆马车里,由高佩领着他们到丽水边去。
高佩因为前几天让高长仪自赌气把自己饿病了那事还在夹着尾巴做人,在妹妹面前活像条狗,各种讨好手段一起施展,南市的小笼包子都不知道买回了多少屉,但是高长仪压根不给他好脸色,连赎罪的机会都不给他。
高长仪下车的时候,故意偏过脸,眼睛往天上看,就是不肯往自己阿兄脸上看一眼。
裴允低着头跟着高长仪一起下车,才一落地,就被高佩拽到了一边。这绝对是高佩对他最真情实意的一个笑脸,“阿允呐……”
听到这一声饱含着兄长慈爱的呼唤,裴允生生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