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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定,月升,入夜。
黑如珍珠的秦王宫顶上空,咸阳西侧的北坂吹过来的凌冽山风之中,燕雀惊飞,月色染上屋顶,但见水一般清明的月光之中,一抹黑影在那片黑瓦上掠过。只一瞬,仿佛是花了眼一般,便不能寻见那影子。宫墙之间,梆子叮当敲了数下,秦王宫重归宁静,巨兽一般,沉沉睡去。
蒋泊宁背靠着宫墙,一手五指张开,紧紧贴着墙砖,一手按在腰后,握紧了那把黑铁匕首的握柄。脚步声啪嗒啪嗒地响,敲着梆子报时的宫人渐渐走远,蒋泊宁紧紧耸起得肩膀终于松了下来,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将手从腰后收回来,五指收拢,掌心已经是一片湿润冷汗。
蒋泊宁喉头滚动,只暗暗叫苦,倒底自己是不是跟梁静茹借的勇气,还不知道自己这三脚猫功夫倒底能用多少,却能这样脑子一热就解了套黑不溜秋的夜行衣往魏后的宫殿摸过来,真是,冲动是魔鬼。
幸好,这魏后的宫殿并不难寻觅,蒋泊宁那日随着公子稷去过秦王跟前查探过之后,傍晚便换了套宫婢衣衫跟着芈八子去给魏后请安,之后两日,寻了几个借口,往魏后宫里摸过去几遍,早将这路线记了个牢靠,纵使是在这黑幕月夜之中,也毫无差错地摸到了魏后的宫殿侧面墙外。
蒋泊宁拍拍衣衫,探头看向长街两端,细细贴着墙根下听了一会儿,再三确认近处无人,抬手扣动袖中箭索,铁钩打上墙头,蒋泊宁拉了两下,抬脚一蹬宫墙,双手一扳墙砖缝隙,燕子一样翻了过去,稳稳当当地落在墙角处。
此刻魏后宫中只剩下点点灯光,夜已深,今夜秦王宿在别的宫妃处,魏后宫中并无太多内侍宫婢,不过正门处有几个婢女坐在门外值夜。
蒋泊宁绕着宫墙,细细打量了一番这魏后的宫殿,扭头便一路压着步子往魏后宫中那住着一干婢女内侍的西侧小院摸去。西侧小院无人值夜,蒋泊宁一路如同入无人之境一般,摸到西侧小院之中,在西面与南面的屋子外头转了一圈,透着窗纸往里头瞧,只见内侍与宫婢都已熟睡。一回头,双眼便定定瞧住了北侧的那间小屋。巴姑看起来是这魏后身边十分受宠信的老人儿,那北侧的小屋,便只可能是住了她的。
蒋泊宁右手摸向腰后,抽出那一把黑铁匕首,反握在手中,往北侧的小屋摸过去。
屋内漆黑一片,蒋泊宁贴着木门听了一阵儿,并未听到内里有什么动静,一手按着木门,手腕翻转,将刀面嵌入那木门缝隙之中,刀尖上挑,门口搭扣沉声而开。、
未等蒋泊宁推开那道门,只听见吱呀一声,木门大开,一只手蓦地打黑暗之中冲出来,五指扣上蒋泊宁手腕,只叫蒋泊宁脚下不稳,眼瞧着就要被扯着往屋内撞进去。蒋泊宁立手为刃,破风砍在那手腕之上,直直打中了那细细的腕骨。
但听一声闷哼,那手抽回门后,蒋泊宁抬脚踹开木门,跳了进屋内,冷刃亮起,就要朝那人冲过去。那黑影往侧面一躲,闪到了门后,却抬手侧身,将木门推了过去关了个严实。
蒋泊宁一击未中,撑着墙壁俯下身去,抬腿就要朝那黑影的下盘扫去。
却听见一声低低的呼唤,“泊宁丫头,且慢!”
蒋泊宁的腿停在半路,贴着那黑影的小腿,悬在了半空。
这声音……
那人抬手拉下面上的黑布,蒋泊宁眯了眯眼睛,借着打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瞧清楚那人的一张脸,果真如她所猜想的那般,这个夜闯魏后宫的人,正是那秦相张仪的夫人——明镜。
蒋泊宁收回腿来,从地上站起来,擦擦手掌,冷声道:“八子派夫人来的?”
明镜也不掩饰,只点点头,道:“八子娘娘用心良苦,也只是过于担忧罢了。”
蒋泊宁冷冷一哼,并未理会明镜,狐疑瞧了她一眼,侧身往这屋内的床铺那头走去,还未走两步,便听见后头明镜道:“别去了,巴姑已死。”
蒋泊宁猛地顿住脚步,一瞬回神,攥着手中匕首,快步跑到榻前,果真见那面容可怖的巴姑已经没了气息,浑身肿胀,露在外头的皮肤上一片红色斑疹,双目圆瞪,比活的时候要可怖上千百分。蒋泊宁忍不住后退两步,捂住了口鼻,缩着脖子转身,压制住喉头那一阵呕吐的冲动。
未待身体中那恶心稍稍褪去,蒋泊宁当即反握着匕首抵在身前,道:“你是来查案的,还是来灭口的?现在死无对证,魏后纵使可以毒害秦王,芈八子又有何不可贼喊捉贼来邀功?”明镜无惧她那刀锋,只低声道:“你瞧那巴姑,已经身发恶臭,我若是灭了她的口,怎么会在这里呆这么久,等你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