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2 / 2)
他无?意打搅宋明?鉴现在的生活,只是想请他回去看一眼,这是许韵令他找回宋明?鉴时唯一的要求。“B市。”樊琉歌掸掸烟灰,“离你们这挺远的。”
她话锋一转,直视着许成蹊,“你打到我们公司的电话里说?想请他来这一趟,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联系了,现在突然冒出来,怎么?,想分?遗产啊?”
许成蹊冷了冷脸:“我对你们的家事不了解,也没兴趣,我找他的全部要求都已经在电话里说?过了。”
樊琉歌哼了一声:“你倒是挺有胆儿,你是他儿子?,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他要是知道有你的存在,会不管你的死活?呵,说?得好听,什么?只见?一面,有一就有二。”
许成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前半句话,眸光瞬冷:“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上不得台面?”
樊琉歌吸烟的手顿了顿,一抬眸,不屑道:“你该不会不知道你是他在外面瞎搞出来的私生子?吧?你妈是小三诶——”
话音未落,面前自始至终都冷静的男孩子?青筋暴起,眼里的寒霜掺着怒火朝她射来,“请你尊重我的母亲!”
“尊重?呵,一个小三有什么?好尊重的,我还没骂她破坏我妈的家庭。”樊琉歌吸口烟,斜着眼道,“你不相信也由不得你,你今年还不到二十二吧?我比你大,这就是铁证,你妈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啊,怀上你后一声不吭地藏起来,把你养大了再?来教?唆你找回你爸,分?我家的财产,想得真美......”
如果人生可以有一个一键死亡的按钮,那么?这一刻,许成蹊宁愿自己从未来到过这个世上。
他缓慢地怔在原地,整个人手脚冰凉,看着头顶难得的艳阳天,双目被刺得生疼。
“小子?,找死啊!”直道行驶的车在他身后踩了个急刹车,骂骂咧咧地极尽污秽,扬长而去。
许成蹊一个字都听不见?,行尸走肉地穿过喧嚣的马路,身子?和灵魂一同堕入地狱。
他要怎么?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不惧怕贫穷,不害怕与喜欢的人云泥之别,可如果他连出生都是错误,他有何资格站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
手机忽震。
弹出时浅的对话框。
【七七】:学?长~我今天测验又进?步啦,我棒不棒[骄傲],快夸我,我们这周六去吃关东煮怎么?样呀?我又发现了一家可好吃的店。
阳光倾泻落地,是入冬以来久违的暖阳,许成蹊攥着手机,指尖掐得生疼,许久,从小到大都没哭过的男孩,第一次,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把自己埋入阴影,温热的眼泪无?声跌落一地。
那天晚上,许成蹊在离家百米的小巷口独自呆了很久,直到许韵的电话打来,才?洗把脸回家。
他终是没敢问许韵未婚生子?的真相,在她追问有没有找到宋明?鉴时,骗她说?没能?联系上他,也许这是吊着许韵最后一口气的希望,就在他告诉母亲的那晚,许韵病情忽然加重,在送去医院的路上,永远离开了他。
后来,许成蹊无?数次回想,也许许韵根本不是还爱着他爸,而是自知时日无?多,想给?他在这个世上留下最后一个亲人。
他的谎言,害死了许韵。
时浅发了疯地找他的那一星期,他其实没有离开江城。
游乐园的灌木在寒风中萧瑟,雨点混着血腥飘入他唇,他像个只能?活在地下的孤魂野鬼,远远看着时浅,不敢走近。
他喜欢的女孩,值得世上所有美好的一切和最优秀的人,而不是他这个连出生都是错误的私生子?。
时浅被祁扬劝走的那一刻,许成蹊清楚听到自己心?底万物塌陷的声响,无?穷无?尽的黑洞攫取着他,在他出国的那六年,将他灵魂置于日日夜夜炙烤的高台,永世不得天日。
他有多爱她,就有多没资格。
他像一个身陷深渊却渴望星空的卑鄙者,顺着网线搜索关于她的所有消息,他下载她画过的每一张图,反复细看她发过的每一条微博,他每晚每晚地拿着旧手机,把每一个字都已经刻在血液的对话框从头翻起,靠时浅给?他发过的信息止疼。
他活成了自己最不齿的模样。
想拥有她,又唾弃不配拥有她的自己。
从未亮过的对话框在收到时浅某次突如其来的大段大段信息时,他在空无?一人的雪夜走了很久,鞋底潮湿,失魂落魄,鼻腔呼出的热气模糊了他镜片,他僵着手摘掉眼镜,一遍遍反复看着每一个都刺在他五脏六腑的文?字,最终,缓缓地将手贴近疼得不能?自已的心?脏,暖了暖,发了条假装被盗号的自动回复。
他真卑鄙。
即使?明?知道自己不配拥有她,却还无?耻地用这种方式期冀她不会拉黑他的最后一丝可能?。
二十一岁的许成蹊,不会爱,不配爱,选择了自以为正确的方式逼时浅放手,殊不知自己给?她建了一座蚀骨焚心?的牢笼。
二十二岁的许成蹊,二十三岁的许成蹊,浑浑噩噩活着的许成蹊......一直到他因病出事,鬼门?关头走一遭,陷入一个真实而漫长的梦魇,永世都不能?再?见?时浅,他彻底清醒,在满脸冰冷的泪水中明?白了自己的放手有多可笑。
他还活着,他还有机会再?见?到她,他行尸走肉的前半生已经错到毫无?意义,为何要将自己的余生继续禁锢在与她生离的枷锁?
二十七岁的许成蹊,学?会了将自己的命交给?他唯一爱的人。
......
雨声渐弱。
时浅很长时间没有回过神,耳畔萦绕着忽远忽近的低语,攥得她灵魂四分?五裂。
她设想过许成蹊离开她的许多可能?,有女友,欠了高利贷,还不上钱被迫卖身,甚至连得了绝症这种韩式套路都想过,唯独没有思?考到,许成蹊这么?一个清高孤傲的人,能?让他决绝地离开自己,只会与自尊有关。
时浅缓缓闭了下眼。
深呼吸,一双不知道该摆出如何表情的眼看着面前等待宣判的男人,一字一顿地开口:“所以,如果你一直都不知道真相,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许成蹊回国后,宋明?鉴找过他,涕泗横流地求他原谅,说?自己当初不知道许韵怀孕,说?自己辜负了他母亲——原来,许韵从头到尾都没有插足过别人家庭,是宋明?鉴这个人渣,脚踩两只船,一边瞒着家贫的初恋女友,一边偷偷攀上樊家的高枝,直到许韵发现他劈腿离开他,他才?失去齐人之福,乖乖当回樊家的上门?女婿。
有钱人家的赘婿不好当,尤其宋明?鉴是把人肚子?搞大了才?进?的门?,老婆颐指气使?,女儿也因为他窝囊看不起他,许成蹊历经波折才?联系上他时,樊家公司正处于内斗,主事的樊桦因为急火攻心?住了医院,女儿樊琉歌提前接手公司,闻听许成蹊找上门?,恶意揣测宋明?鉴会联合自己的亲儿子?趁她妈生病转移财产,直接把消息拦到她这,编排了一通谎言污蔑许韵是小三,堵死父子?相认的后路。
后来,熬到老婆离世,女儿嫁人,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被辜负的初恋女友的宋明?鉴找到许成蹊,想给?他补偿,却被许成蹊拒绝。
许成蹊这辈子?从未恨过什么?人,无?欲无?求性子?淡泊,可樊琉歌,包括宋明?鉴,却是他至死都不会原谅的两个人。
如果可以,他希望时光能?够倒流退回认识时浅的那个夏天,在她爱上他之前,对她一见?钟情,抛弃所谓的道德枷锁和她在一起,然后,不管以后命运的齿轮究竟指向?何方,他们都不会陷入六年痛苦的生离。
许成蹊温柔看着时浅,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不会,二十一岁的许成蹊,因为可笑的自尊心?犯过错,二十七岁的许成蹊,不会再?任由这个错误继续下去。”
时浅触到他掌心?的温度,缓慢地眨了下眼,没有动。
俩人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保持着这个姿势静静看着对方,窗外雨声急促,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棂,潮湿地湮没着升温的心?跳。
许久。
时浅抬了下手指,抵在他掌心?:“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许成蹊握住她手,罕见?地沉默了一瞬,似在斟酌字词:“有的时候,伤害我们最深的,恰恰是我们的亲人。”
时浅茫然地蹙了下眉,不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许成蹊语气微顿:“我查了你门?口的监控,最近一个月,进?过你家的只有周玥,和跟着她一同进?来的中年男人。”
闷雷骤响。
夜空亮如白昼。
时浅身子?一颤,放在一侧的手机发出刺耳的摩擦,泛旧的十字绣跌落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