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丧钟又为何而鸣(1 / 2)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
他?从烧烤架后面走了出来,那浓重的烟雾里,一个相貌清秀少年的面容逐渐显现。
是布鲁。
这里是一片老?城区,裹着老?城烟火,生活着一群与北京这个大都市格格不入的人,他?们大多收入低下,住在?最简陋的地下室、亦或者是不见?天日的筒子楼里。
每天夜晚喝啤酒吃串串的时?光,就是他?们一天中最为放松最为盼望的时?刻。
而布鲁,这个与如今的路鸣年岁相差无几、本该在?学校里无忧无虑读书的少年,此刻就这么直直地站在?一面被烧烤烟熏黑了的墙面前,局促地搓着手。
“路……路姐……”他?喊出了他?们兄弟三人对路鸣的尊称,但是比之之前,他?的这一声?叫的明显更为拘束。
越过了一张张折叠木桌,跨过了脚下的一个个空啤酒瓶,路鸣走到了布鲁的面前。
“布鲁,是你呀。”路鸣的脸上有些惊喜,从她的神?情看去,有的只是对重逢故友的欣喜,而并无对脏乱环境的嫌弃。
这是他?们的路姐,他?们兄弟三人一度想要当她小弟的路姐。
布鲁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却又像意?识到什么似的连忙将手收回,他?的双手不安地在?衣角处擦拭着,仿佛自己的手上已经沾染了莫大的污垢、不配与路鸣握手一般。
路鸣这时?才?注意?到,一向以蓝色衣服示人的布鲁,今夜穿的是一身黑。
“我就说怎么感觉你有哪里不一样,原来是换了身黑色衣服。”路鸣笑着对他?打趣。
“哈哈哈。”布鲁干笑了两声?,随即扯过了一张空椅子,用桌上的粗质纸巾反复擦拭过后,他?连连喊着让路鸣过去坐。
路鸣并没有推脱,其实这椅子擦不擦都一样,因为油烟的长期浸润,这椅子的把手上总有一层挥之不去的油腻感。
但路鸣却能从布鲁的行为里,感受到这个少年逐渐被磨平了的棱角。
“害,做我们这一行的,哪里还能穿浅色衣服呀,那油烟子一熏,甭管你赤橙黄绿青蓝紫,最后通通都能变黑。”
说这话时?,布鲁是笑着说的,可路鸣却分明听?到了几分夹杂着自嘲的凄凉味道?。
她抬眼,目光直直地看向了坐在?自己正对面的少年。他?的头发有些长了,风一吹,就像鸟窝似的杂乱无章,他?的胡子也应该很久没剃了,一眼望去,上面都是青色的星星点点。
看上去就像老?了十岁。
“你不是去读新东方了吗?怎么还在?北京?”见?布鲁久不出声?,路鸣便主动?出声?询问。
路鸣还记得在?网吧填报完志愿往回走时?,她好巧不巧就遇到了陈浩南、布鲁、小光这三个人,当时?小光嘴快,说是布鲁要去新东方。
布鲁听?了这话,也不作?回答,只自顾自地笑了笑,路鸣有些不解。
“对了,怎么只有你?”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有着不少人,却唯独没有陈浩南和?小光。
“他?们两个人呢?”
记得以前,他?们三个可是如同连体婴一样形影不离的,怎么现在?就只看到布鲁一个人了?
巷口忽地撞进一阵风,裹着周围几桌人的酒气就往路鸣的鼻尖涌,空气中的烧烤味香的过头,闻久了让人有些生理性作?呕。
布鲁静静地看着身前折叠桌木质的桌面,那里油光可鉴,桌面中心映照着二人头顶那盏惨白的钨丝灯,不知道?是不是路鸣的错觉,她竟看到,竟看到布鲁的眼中闪着泪。
“死了。”他?蓦然出声?,回答是简短的两个字。
“死……死了?!”路鸣心下一惊,“谁死了?”
陈浩南参军去了,小光在?读城市管理,布鲁为了自己的厨师梦想选择了新东方,他?们不是都很年轻吗?他?们不是都会有光明的未来吗?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都死了,两个,两个都死了。”布鲁吸了吸鼻子,也不管手臂上有没有沾到烧烤调料,随意?地就拿来擦了一把眼泪。
“喂!老?板!再来两串腰子!多来点辣椒!”二人的桌子旁,一个裸着上身的男人对布鲁大喊。
布鲁咽了咽口水,“对不起老?板,今晚提前打烊了!这一顿当我请你们的!”
纵使忍的辛苦,布鲁的话音中还是带上了几丝挥之不去的哭腔,叫对方一听?就愣了神?。
“内……内啥……这样啊……”那人与自己周围的朋友们对视了一眼,随即就把他?们桌上的一瓶啤酒递给了布鲁。
“得,提前打烊是吧!那咱们兄弟几个就先走了,下次再来光顾你生意?。”
见?对方要走,布鲁连忙拿着那瓶啤酒追了上去,“老?板你们啤酒……”
“害,小伙子,俺们知道?生意?难做,别难过哈!”还是刚刚那位大哥,他?阔气地拍了拍布鲁的肩膀,把啤酒重新推回了他?的怀里。
“这瓶酒就当哥几个送你的,小老?弟,你可千万不能被困难打倒啊,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得要支棱起来啊!要相信明天会更好啊!”
“好……”布鲁点了点头,“谢谢你们。”
他?抱着一瓶啤酒,走回了路鸣正对面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