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误会吧(1 / 2)
又将自己从头到脚冲了三遍以后,腐败的腥臭终于散去,残留的檀香细细嗅来甚是凝神静气。即恒收拾妥当之后天已经黑了,他望了眼天色,比起后山里雾气笼罩的夜空,沁春园的星空格外清澈美丽。
星辰在漫长的时光中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宁静安置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偏不移,也不去纠结自己存在的意义,任脚下这片土地风云变迁,它们只管以自己的步调斗转星移,直至看不见的无限。
这一刻的宁静即是永恒,永恒是当下宁静的延续。
即恒,即恒……他不知这世间他最亲的两个人曾经对他怀着怎样的期望,倘若他们还在世,又不知是否对他感到失望。
宫灯里燃起橘黄色的灯火,一盏盏悬挂在长廊的两边望不到尽头,穿梭在夜幕下的丛花之中恍惚产生时空凝滞的错觉。和瑾居住的院落里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即恒已经习以为常。
本该万人簇拥的天之骄女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会将自己身边的人全部赶跑,好像每一个试图靠近她的人都是带着面具的狰狞怪物。宁可在黑暗中孤独地清醒着,亦不愿沉醉在虚伪的阳光中,麻木等待谎言破裂。
“进来。”
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踌躇间总有一种隐隐的郁结积聚在胸口,门窗上投下他踯躅的影子,和瑾的声音便自门内传了出来。
无奈只得推门而入,室内的燃香挟着温暖的气息迎面而来,将他领口的夜露打落。
麦穗不在这里,今夜只有他们两人。
“伤好些了吗?”和瑾的身影隐在屏风后,虽然近在眼前,却像隔着非常遥远的距离,十分朦胧。
“多谢公主关心,不碍事的。”即恒轻声答道,“公主可否安好?”
和瑾轻轻点了点头,发觉他看不分明,便道了一声:“嗯。”
房中陷入短暂的沉默。和瑾说有些事想要问他,至此却没有丝毫询问的意思,即恒想该不该提醒一下,又怕和瑾会像陛下一样尽问些刁钻的事。
他犹豫之际便看到和瑾自床边起身,姗姗移步到妆台,似乎在梳理长发。
“我有些话想要问你。”她不期然开了口。即恒凝神听着,视线停留在屏风底座下的空隙间,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当和瑾走过时,偶尔会有白裙的一角扫过地面。
“你觉得麦穗美吗?”
这个突然的问题让即恒完全没有准备,她大半夜将自己叫到房间里来,就是为了问他麦穗美不美?……果然比陛下还刁钻。
即恒斟酌起言辞,揣摩着和瑾的用意,着实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好。和瑾一贯不按常理出牌,他又何必用常理去迁就,索性便答:“是。”
和瑾梳发的动作顿了一下,又问:“你喜欢她?”
“喜欢。”即恒大大方方地承认,“她很漂亮,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无法不喜欢她。”
屏风之后的倩影搁下木梳转过身来,透过画屏望过来,问:“你爱她?”
即恒凝着画屏另一边的双眸,朦胧的影像里依旧能清晰地察觉到她眼里的神情,他想告诉她喜欢不一定就是爱,爱比任何一种感情都太过沉重。但话到了嘴边却又索然无味,他的视线重又落在屏风下的地面上,淡淡道:“……算不上,单纯的欣赏罢了。”
纯白的裙摆在地上堆成好看的皱褶,在和瑾起身的牵动下,皱褶舒展开来,露出裙摆里面若隐若现的绣鞋尖。少女移步至屏风前,朦胧的影子倏然变得真实起来,在灯火的光影下,她的容颜和影子一起产生交错的重叠。和瑾抬起手扶在屏风的木柱上,似是想再靠近屏风另一头的少年。两人之间隔着一层如纱般轻薄的画屏,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面容,却始终相隔渭水,再无法靠近一步。
“我很嫉妒麦穗。”和瑾轻声说,“当我察觉的时候,我已经无法压制对她的嫉妒。”
即恒抬起头望着画屏后的她,静静地听着。
“一直以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种浅薄的嫉妒,可是现在我却在嫉妒另一个女人的美貌,嫉妒她与生俱来的优势,嫉妒她不需任何努力就能吸引住男人全部的目光……即恒。”她的目光透过画屏望进即恒的眼里,“我是不是很肤浅?像后宫那些爱争风吃醋的女人一样肤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