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2 / 2)
“小时候也不是没听人说过,觉得亲切罢了。”
储露见尹安歌丝毫不介意,不由地与她多亲近,把安歌拉在台阶上坐下,笑道:“公主我教你呀。”
程息震惊:“储……阿楚你做什么!”
储露一歪头:“也是,这事还是姑娘来教比较合适。”
“我……”
“公主您是不知道,姑娘去琢玉公子那儿上学的第一天,就把人家苏公子气得扭头就走。”
“这是为何?”
储露未讲就先笑了起来:“因为姑娘说,说苏公子是癞□□。”
尹安歌惊讶至极,苏颐城此人她曾有幸见过一面,深觉惊为天人,怎么就做了癞□□?
“因为苏公子给姑娘布置了功课,说将《诗三百》里的《新台》、《墙有茨》、《蝃蝀》三篇读熟背熟,牢记做人不要像春秋时期的卫宣公一样,罔顾道德礼法,只顾一己私欲,也要知道,任性妄为,高傲自大,是要被全天下的人写诗嘲笑讽刺的。”
“第二天,苏公子就问课,姑娘说三首诗中,唯有《新台》了解的最透彻,卫宣公为子伋娶妻筑新台,却见庄姜美貌,就在新台扒了灰。此等表里不一,居心叵测之人,比作蘧篨(癞□□)实在是妙极了!”
储露一口气讲下来,听得尹安歌心情此起彼伏,叹道:“想不到息儿和苏公子还有这么一出?”她笑看向程息,“苏公子到底是哪里惹了你了?让你这么不待见他?”
程息哼了一声,努努鼻子:“让我不待见的人可多。”
尹安歌笑得开怀:“息儿当真是个直爽的人。唉,我在深居宫中,确也是失了不少乐趣。”
程息问道:“公主难道不打马球?我听闻如今的怀昭仪娘娘还在闺中之时,与公主可是赛过好几场的。”
话音方落,尹安歌敛起了笑容,嘴角的笑带着凄凉意:“是啊……是啊……”
程息储露不敢多问。
在丰城休息了五日,拜别丰城三官和驻守的夏将军,一行人又要往更西北的地方进发。
听闻那里没有江南的烟柳,只有寸生的草原;没有云都的宫阙,只有随时迁徙的帐篷。
尹安歌立在城墙上,眺望远处雪山苍茫,黄沙漫漫,天地幽怆。
她转身看去,脚下是百里人家,远处是群山重叠,更远处,是云都皇城宫殿,是她的家。
出了玉门关,就是月氏了。
她会在那里有自己的丈夫,自己的骨血,新的称呼,不再是公主,而会是王妃。
“公主,我们该启程了。”程息在后喊她。
出了云都后,尹安歌卸了所有装束,如今要入月氏,她一早穿戴齐整,凤冠霞帔,灿若朝云,是一国公主该有的样子——大方沉静,端庄淑仪。
尹安歌回到马车里,程息跟进去坐在一旁,见她面色不霁,也没说什么。
夏思成交代完吴恩几句话,吴恩行礼骑上马,高举长剑:“拔营起程!”
轩车华贵,甚至帘子都是丝绸,车身上部镂花,晴时可见阳光,雨时又有琉璃阻隔,还可见雨打窗花的景致。
尹安歌斜倚在一旁,双目出神地望着窗外。
“出关了?”
“嗯,出玉门关了。”
尹安歌攥着手中之物,别过头去。
程息奇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公主,公主,你……”
尹安歌哭了,比离开云都时哭得还要凶,她双手遮着面,却挡不住喉间的哭腔。
程息见她不对劲,忙拉过她:“公主你怎么了?”
尹安歌放下双手,泪横满面,她凄楚一笑,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程息:“你拿着吧。”
“这是……”程息摊开手,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她八岁时,编给林忽的络子,让他系在马球棍上,他却丢了。
“这是马球棍的络子,是……是……”
“是公主心上人的?”程息已在心里笃定了答案,却还是问了出来。
尹安歌闭眼,点了点头:“是的……当年他落在了马球场,我看见了,特意丢下侍女去捡来的。”
程息继续问道:“那他现在呢?在哪里?”
尹安歌哽咽:“我不知道……他,他应该……”她说不下去了,只剩呜咽。
程息陡然明白,那日她去见张霖,告诉永嘉即将成亲之事,他如此的开心,还说,永嘉终于放下了那事。
原来那事,就是林家蒙难,林忽身死。
也对,林忽死的那年,永嘉公主尹安歌十五岁,方才及笄。
女子及笄,可说亲也。
一个络子,她藏了十一年,这份心事,她藏了十一年。
尹安歌独自喃喃:“那年我及笄,整个云都城,就属他与我最相配,我等着,等着阿爹赐婚那日,我就把这个络子还他,告诉她,我等了多久……可我终究是……等不到了,等不到了……”
“你肯定奇怪,一国公主,二十三岁未嫁,从未有之,可我……可我放不下啊……我本以为,我本以为我们会是一对恩爱白首的夫妻。”
可她后来没有等来皇帝父亲的赐婚,而是她那个心心念念的儿郎被活活烧死的消息。
没了,她的少女怀春终成了黄粱一梦。
程息不敢接话,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是有一点肯定,关于弧令的一切,她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
私心也好,大局也罢,不能说!
“这个东西,与日后的我而言,已是无用,你收着吧。”
程息心惊,她实在不知尹安歌是否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听她言:“人走茶凉,物是人非,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变呢?”
尹安歌擦干净泪痕,正襟危坐,一袭嫁衣鲜艳如火:“从今后,不是尹安歌,不是永嘉,是月氏的妻族,为姜国而生,为姜国而亡。”
作者有话要说:不管是淮王还是安歌,想把每个配角都写丰满。
唉,下本想写个轻松点的校园现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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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台》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蘧篨不鲜。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蘧篨不殄。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新台明丽又辉煌,河水洋洋东流淌。本想嫁个如意郎,却是丑得□□样。
新台高大又壮丽,河水漫漫东流去。本想嫁个如意郎,却是丑得不成样。
设好鱼网把鱼捕,没想□□网中游。本想嫁个如意郎,得到却是如此丑。
讽刺卫宣公违背天伦,在黄河边上筑造新台,截娶儿媳。(文中提到的三首诗都是讽刺卫国宫廷的□□的。)
【摘自百度百科】
“媵婚制”是远古社会遗留产物,春秋战国时期诸侯贵族间的嫁娶多流行此习俗,比如出嫁卫庄公的齐女庄姜,就带了很多很多的媵妾一起嫁过去,媵妾的地位在春秋时期高于妾,低于妻。春秋时期,妾就相当于家中奴婢。【最近毕业论文写关于《诗经》和汉诗婚恋观的东西,没想到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