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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衣?
萧瑶脊背僵直,似被钉在玉簟上,愣愣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衣襟,下意识抬手攥紧衣料。
腮边红云蔓延至耳尖,簌簌往脖颈里钻。
半夏从未见过萧瑶这般羞赧,斜睇着她,想笑又不敢笑,掩唇忍着,微敛双眸,泪花闪闪。
走神的功夫,萧瑶手上动作不知不觉停下来,忘记给载雪顺毛,它仰着小脑袋不满地哼唧,拿小鼻子蹭萧瑶的手背。
萧瑶闭了闭眼,一脸生无可恋地将载雪塞给半夏:“你还是出去吧,让本宫静静。”
本以为半夏正巧替她解围,没想到这丫头没拉她一把不说,还往回推了推。
车辙碾过官??,骨碌碌的声响盖过林中鸣蝉,马蹄扬起的尘灰,滚滚散匿于??路两旁的山野中。
西边金乌尚未坠下,东边天际已挂上一轮发白的月,漫天羊毛卷似的积云下,一行人终于抵达钟灵山下的行宫。
随侍宫人顶着烈日晒了一天,个个面如土色,行宫里等?候多时的宫人们,笑盈盈引着贵人们往各处安顿。
飞鸟扑棱着羽翅飞回山林,日光一寸一寸低下去,行宫各处亮起绛纱珠灯。
山风送爽,灯影摇曳,内殿未摆冰盆,却清凉如秋夜穿堂。
绿衣宫婢将缃色竹帘卷至最高处,烈烈山风卷起烟罗纱幔,扑向栏杆外浓墨似的夜色。
萧瑶盥洗毕,着一身莲青色寝衣,倚着二楼栏杆凝望不远处湖心明月,半夏、白芷忙前忙后翻箱笼,替她找了件褙子披上。
湖对岸,乃是季昀的住处,楼中庭外皆亮着灯,灯影倒映在湖水中,像许多小月亮。
这会子,他应是在批折子吧?
萧瑶手肘支在栏杆上,掌心托着侧脸,若有所思。
卸箱笼时,她特意吩咐宫人将折子送去季昀处,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叫人把折子送去他那里,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送去了。
也罢,上回季昀批的折子,朝臣们无一人瞧出来,她权当养了一位长工,替她分忧劳神。
左右印玺在她手里,所有折子得她过目方能送出去,不怕他耍手段。
黑暗中,一只海东青迅疾划破夜空,合羽落在季昀身侧窗棂边,一面踢踏着绑了绢条的腿,一面歪着脑袋看季昀落笔。
季昀头也未抬,随手揉了揉它小脑袋,写就最后几个字,将折子合上,方才搁笔,将它捉过来,放在书案上。
“乖云鹏,去吃东西吧。”季昀取下它腿上绑着的细绢,捋了捋它无一根杂色的雪白翅羽。
云鹏似能听懂人话,探着脑袋朝他掌心蹭了蹭,便循着味儿觅食去了。
于灯下展开细绢,季昀眉心轻折,字条是睿王送来的,却是问他,那日青菱河上他抱着的,是不是萧瑶。
虽不知睿王因何?起疑,可他既然问,便是未能确定,季昀想想那些知晓内情之人,唯有薛直会出卖他们,可薛直已开不了口。
是以,季昀提笔回了两个字:“不是。”
只半个时辰,身在京城的睿王,便收到季昀的回复,简单的两个字,他凝视良久,方才笑着揭开宫灯琉璃罩,将绢条烧了。
继而转身,缓缓走近地上趴着的废人身侧,捏起那人下颚??:“你瞧,他果?真护元福护得紧呢。”
“不过,你放心,你替本王解了惑,本王自是要替你讨个公道的。”
闻言,瘫在地上的薛直呜呜怪叫着,笑得面目越发狰狞,没等送回沐恩侯府便疯了。
听到属下回禀,睿王不屑??:“啧啧,烂泥扶不上墙,公道还没讨回呢,就值当高兴成这样。”
季昀留薛直一命,原本是看在他是萧瑶表兄的份儿上,留他一口气。
却忘了,他虽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却还会点头。
从薛直口中确认了青菱河之事?,睿王转动着玉扳指,忽而想起一事?来,招来亲信吩咐:“郡主不是一直吵着平州炎热,要来行宫避暑么?让她来!”
行宫里,萧瑶躺在美人榻上,闲闲捞着琉璃碗中的冻葡萄吃,唇瓣冻得娇艳欲滴,手中医书翻了大半。
眼睛有些疲倦,腰也微微酸痛,她放下书册,站起身来,在楼中来回踱步,冲半夏道:“随行的娘娘小主们,成日里都做什么呢?”
半夏放下手中的活儿,认真想了想,笑??:“奴婢昨日往季皇夫处送折子,倒是瞧见娴妃娘娘、舒美人几人在水榭里打叶子牌,玩双陆,不知今日在不在,陛下可要去瞧瞧?”
闻言,萧瑶心下了然,难怪昨日水榭那边欢声笑语不断。叶子牌、双陆、投壶这些,她从前也玩过,还是清婵姐姐离京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