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八十四、墓地(2 / 2)
罗敷泪如雨下,此人是夜听潮!她激动得几乎难以成句:“师伯,你……你是说听潮……听潮他死了吗?我……”罗敷心痛得似乎要马上停止一般,泪水无声无息地冲刷着她的心痛,却冲之不尽。他真的死了?她从汉中一路寻到邯郸,又从邯郸到长安,最后来到陇南,又到秦地大堡山,莫名离别,莫名再见,她总是抱着他仍然活着的希望。她告诉自己,一切只是他制造出来逃避她的假象,他只是在某个地方默默忏悔他对她犯下的错,或者在某个地方默默欣赏她的焦急与不安,——他原是如此任性的一个男人。可是他真的死了……她终于明白他为何忍心看她寻他不见而伤心,她终于明白他为何忍心留下可爱的开儿装作视而不见。原来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知道只有开儿能让她坚强地活下去。
端木善若点头,默认此人正是夜听潮。又道:“他算准了,若有人让你向北寻他,你一定疑心是他的疑兵之计,反而向南而去,所以才让我那样说。目的就是让你断了对他的念想。听潮贤侄对敷儿可谓一片深情……”
罗敷虽明白他的心,但还是怪他一个人承担一切。罗敷怨道:“他如果真对我一片深情,为何临死也不让我见他一面?”
端木善若摇头叹息:“咳,世间事最难解的就是这‘儿女之情’四个字。听潮贤侄不想你见他,或许是不想在你面前死去,让你痛苦难当。他也是希望你膝下有开儿,可以重新生活。不过听潮贤侄也料定了你不能轻易放下他,所以才求我为他建墓,他说:‘如果敷儿找不到这里是最好的,忘了我夜听潮对她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如果上天安排她能够找到这里,见到我生前的样子,对她和开儿也算是一种告慰。’只是他不会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大堡山。”
罗敷伤心得说不出话来。他处处为她着想,可知她最大的幸福乃是留在他的身边,不管他是生,还是死。
端木善若心中不忍,道:“你可想见他?”罗敷含泪点头。
正当端木善若要与罗敷起身前去寻夜听潮之时,小童突然慌慌张张地跑来:“老爷,不好了!有官军模样的几个人要强行进府,说要搜查人犯!”
端木善若一笑,在用手指小童头上一敲:“慌什么?十万大军又能攻进我善若居?”小童摸摸头开始嘿嘿傻笑,道:“老爷说的是,我已开启机关,以阵法挡住了他们。”端木善若满意地点头。
罗敷猜想这些官军必定是樊崇等人,是来找她的。这端木善若果然厉害,一个阵法就能将一个领导百万赤眉军的首领困进去。不过听起来还是有些匪夷所思。
端木善若一笑:“且让他们在阵中呆上几日,隔天投些食物进去。”小童道:“是。”端木善若对罗敷说:“我们马上前去听潮贤侄的墓穴。”
端木善若说到去看夜听潮墓穴,罗敷忙点头紧随他出了善若居。路过一处高地,端木善若指指下方,罗敷一看竟是被困在石阵之中的樊崇等人!他们正在阵中如困兽一般团团乱转,不时对着空气一番乱舞。罗敷道:“这……”端木善若一笑:“阵法之道,实则虚也,令入阵之人产生幻觉只是阵法的精妙之一。”罗敷惊愕,这端木善若果然是世外高人哪!于是先前的疑惑一扫而光。
与端木善若行了半日的路程,来到一片竹林前面。罗敷心道:陇南竟有竹子!这大堡山上植被虽好,又多有奇花异草,但竹子本生南国是怎么在这里可以见到?古人也懂得大面积移植?不过大堡山气候特殊,与端木善若行了这半日就好像换了一个地方,——方才还是凉风习习,这里竟然和煦温暖非常,生长竹子又有何奇怪?
端木善若指指竹林深处:“那里就是听潮的墓穴所在。”罗敷慌忙抬眼,确实见隐隐约约一处石墓,也顾不得在长者面前的礼数,抬步就要上前!
端木善若忙道:“慢!”伸手拉住罗敷,“这竹阵一旦轻入,莫说你一人,就是百万雄师也会困死阵中!”罗敷在善若居已经见识了端木善若的阵法能耐,知他所言不虚,于是不敢轻动,只跟在他的身后依照他的路线迈动步子。
这阵法精妙罗敷自觉无法言喻。身在竹林之中,却似乎瞬间历尽四时,时而温润如春,时而火热入夏,时而清凉如秋,时而寒冷如冬。身边似有灵气飘动,将人团团围住。脚下芳草,耳边清风似乎都是有生命的一般。罗敷心中暗暗惊叹。
两人终于来到墓穴之前。墓穴是用石头砌成,上方圆形,一副巨大石刻矗立在上前方,好像是一种神兽的脸谱。墓穴前面是一方墓碑。墓碑前的地面是一副石刻的图,说不清是什么图,只见上有小孔无数。
罗敷看到墓碑之上几个大字顿感痛彻心扉:夜氏听潮之墓。
罗敷虽然痛,这一次却不敢轻入,而是殷切地看端木善若。端木善若上前在墓碑上重拍一掌,墓穴上方巨大石刻落下来几块石头。他长袖一挥,将石头甩出去,正中墓碑前方的其中几个小孔。墓碑随之移开,墓穴前面敞开一面暗门。端木善若道:“敷儿,我们一同进去。”
罗敷点头,与他一同入内。至此算是明白他先前口中的“不为外人骚扰是什么意思”。墓前的竹阵,加上墓穴前的机关,恐怕除非得到端木善若的许可,否则任何人都无法轻易进得这墓穴,又何来外人骚扰呢?但让罗敷没有想到的是,除了墓前的阵法和机关,墓穴之内更是另有乾坤!
一入墓穴,罗敷目之所及,竟然除了石头全是水!一条石径裸露在水面之上,水中还漂浮着无数盏小灯,这室内的光亮就是来自它们。罗敷小心地跟在端木善若的身后行走在石径上。石径尽头是一方石台,罗敷泪眼模糊,口中深情叫出声:“听潮!”那石台之上不是夜听潮更是何人?!
夜听潮白衣胜雪躺在石榻之上,脸色鲜活,仿佛睡着了一般。这样的夜听潮,罗敷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已死去。可是之前见识了端木善若的诸多能耐,不由得她不信。她伸出手去摸夜听潮的脸,他脸上虽然较之以前苍白几分,但仍有红润,怎么就是已死去了呢?他躺在这青石榻上可寒冷难耐?可怀念她的柔情和开儿的可爱?如花美眷,天真娇儿,他如何舍得离开?
端木善若又一次扯住了她,道:“敷儿,不要碰他,不然听潮就永远醒不来了!”